有了想法,阿绵没有直接兴冲冲的去进货。
在书院请了三日假,等隔日就等到了来青山村里叫卖的货郎。青山村离城里近,村民们日子过得还不赖,因此货郎四五日就能来一次,而阿绵从前在陆家村,货郎是十日左右来一次的。
每当货郎一来,村里的孩子们都会团团将人围住,咬着手指头看那挑担里的糖糕等物。
也有些在家受宠些、机灵些的孩子,满地撒泼打滚,这才叫自家大人们笑骂,拿出两枚铜板来买上一根麦芽糖:“这讨债货!拿好了,可别把糖掉地上了!”
从前,孟婧也是那帮咬手指大军里的一员。
她家并非是不舍得几文钱,而是孟家人从上到下都觉得养小孩,零嘴吃多了就不吃饭了,所以通常孟婧的满地打滚里十次也就一两次有用。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孩子们艳羡地看着她身上穿着的新棉衣,头上戴着一只雕刻成小兔子形状的木簪,竟然像是小大人的样子,有模有样地与那货郎交谈、挑选货物呢!
十岁的孟婧有自己挣的铜板,买什么都不用求着大人,暗中将背脊挺得直直的,在小伙伴们面前摆出一副“姐跟你们可不一样”的孔雀姿态来。
货担是上下多层的木箱,阿绵翻看了一下,常规的针头线脑肯定是有的,这东西不愁卖。此外还有梳子、篦子、拨浪鼓、九连环等,吃食主要是麦芽糖和米糕。
货物不算很多,另一个木箱里则装的是上一次货郎记下来的,具体的某一个村民要的什么东西,他就在城里买好下次一起带去。
这种基本上买了,下次就一定能卖出去,没什么会压货的风险。
孟婧选了半天,拿了一把木梳,花去八文钱;又买了一根麦芽糖,在小伙伴们的热烈簇拥下去玩耍了。
阿绵将货担里的货一一问了价格,最后也买了一根麦芽糖,哼着小调和阿豆进城去了。
到了集市上,阿绵挑起货来:
先买了百余个最便宜的,普通松木做的木纽扣,一个纽扣单卖是一文钱,她买的多,花了九十文;
买了十个普通的陶瓷碗,花去五十文;十把灯芯(每把约二十尺),按照一尺一文钱,花去两百文;三十块香胰子(批量购买只需六文一块),花去一百八十文;三十包胭脂(植物染色,用的红花),十文一包花去三百文;十套七巧板,花去三十文……
幸好阿绵带了算盘和纸笔,她噼里啪啦算着账,铺子的伙计赞叹道:“好厉害的小娘子!”
这里头一共本钱只花了八百五十文,阿绵就用剩下的一百五十个铜板买了碎布头,正好凑到一两银。
也不知道哪个货会比较畅销!
阿绵赶着驴车,一拍脑门,接着匆匆赶往另一个集市——她怎么差点忘了,与她一道出行的书生、大家小姐们,可有不少有钱人呢。旅途辛劳,定有些准备不周全的人。
在油纸伞的铺子前她又有些犹豫起来,普通的竹骨素面伞,只用了单色油纸,一把就要一百文;而竹骨经过处理的,伞面绘制了竹节的,一把要三百文!
若是书生们都带了伞,或是几日都没有下雨的话,她卖不掉,是绝对没有乡下人会去买的。
那样就会赔本。
最终阿绵咬咬牙买了此次采购中单价最贵的东西,一把绘了竹子的油纸伞(三百文),一把檀木(并雕刻有精美的花纹)作为伞骨的,价值高达八百文。
她是想着,到时候若真是卖不掉,竹子伞自己用,檀木伞保存起来,若是有一天小婧成亲时、或是自己有了小孩,作为礼物送给她们,这样也不算白花钱。
接着又买了装有艾草、雄黄的香囊,可以驱虫,买了三十个(一个五十文),花去一两银并五百文;薄荷茶包、菊花茶包各买了二十包,花去四百文。
阿绵精打细算,不断根据剩余的钱挑选货物,就这样进货就正好花去了四两银子。还有一两银到时候要交给书院,作为旅费。
此番壮举,把阿绵的小金库花去了一大笔,当她赶着驴车进家中的小院时,孟婧惊呆了。
“天啊,阿绵,这么多东西要是到时候卖不出去的话,我会心痛一辈子的!”
她原本一直觉得,阿绵是那种很乖巧的小娘子,然而……不声不响的她居然比二哥二嫂、不,比三哥都还要胆大。
要知道这买货的本钱,简直是阿绵挣来的血汗钱,是一碗碗的梨汤、炒菜、腰花汤,还有鱼羹铺的工钱……才赚来的。
“没事的,一定可以全部卖出去!”阿绵在这季节都忙得鼻尖冒汗,将货物们一一归置好,装在扁担里。
到时候她打算让孟驰坚挑扁担,自己背着背篓,将货物全部带上。
孟驰坚紧赶慢赶,在出发前做好了阿绵吩咐的要带的货物。
到了书院要出门踏青的那一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阿绵的背篓都是零散小件,但是装得太满了,导致她走路像个小乌龟似的,特……别……慢。
孟驰坚的货担里是铁器、怕磕碰的陶瓷碗、两人的行囊(主要是两人的换洗衣物),还背着两把伞。
他默默观看了会儿小乌龟努力挪动的样子(他觉得平日里总是跑来跑去、动作灵巧的阿绵变得这么慢吞吞的很好玩),才喊住她,将她背篓里的香胰子们拿出来放在担子里。
如此总算保持了前进的速度,就这样赶到了书院门口。
门口已经聚着不少书生,各个穿着齐整、戴着幞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与好友谈天说地着;女子来的不多,因为此番探春学子也不允许骑驴骑马(只有先生们可以),大约四五个小娘子。
“呵,那个了望台和鼓楼我都看腻了,洲城也没什么有意思的,那还有个大书院,”季衡之瞧着满脸兴奋的众人,“啪”的一声展开折扇,“我可是在洲城长大的。”
围着他的则是羡慕,其中也有一两个小娘子,都鼓动着他多说一些洲城的事。
“书我是念不过你们,但若是说起洲城中的哪家酒楼菜色最好,那我可就要说道一二……”季衡之见到出现的陆阿绵,嘴角抽搐几下,“你是货郎啊?!我们这是闲情雅致、悠然自得的踏春,你当这是去赶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