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绵再去看的时候,莫漫的义诊摊子又摆了起来。
这次,她大着胆子在众人的眼光中走了进去。
“我来看诊。”阿绵常常越是害怕,越是虚张声势,所以她很大声地说。
“好。”
莫漫看她脸色红润,两眼有神,看上去一丁点也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不过鉴于没有其他的病人,好不容易来一个,她还是很细致地问了起来。
“年龄?”
“十七。”
莫漫又抬头看了看她,“不是问你虚岁。”
被她注视着,总感觉非常的心虚。
阿绵赶忙重新算了算,“还有一个月就是十六岁的生辰。”
莫漫点点头:“结婚……成亲了没有?有没有生育过?就是生小孩?”
她也是花了点时间,适应了古代人的社会节奏。阿绵这个时代的人成婚生子都很早,是由于寿命普遍较短,能活到五十岁都能称之为高寿了。
阿绵先点头,又摇头,自然而然地说:“没有小孩,我是生不了小孩的。我来找你看的不是这个,我是最近总感觉……这里有些痛。”她指了指胸口。
“好,你跟我来。”
莫漫点了点头,带着阿绵走进了药铺里一处无人的空房间,这里窗户和门都紧紧关着,还有两道帘子,可以隔绝任何视线。
阿绵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心跳如鼓。
只见莫大夫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物品,有点像耕地用的耒耜,但中间是空的,中间一端还连着一根材质十分新奇、有些弹性的绳子。绳子的末端则有一个圆圆的铁块。
“这……这是什么?”
“听诊器。”
莫漫穿过来之前,正在自己的诊室里加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诊室里的不少东西都跟着自己一道穿了过来。她拿起听诊器的一端,贴在阿绵的胸口。
阿绵太过紧张,心跳得很快。
莫漫说:“你做几次深呼吸,就是像这样,缓缓的吸气、再缓缓的吐气。这样能够帮助人放松、镇定下来。”
阿绵照做了几次,发现居然真的没那么慌张了。
这下她对莫大夫的医术就奇异的相信了起来。
接着莫漫百无聊赖,可着这一个来看诊的小家伙薅。先后拿出了一个体温计、血压仪轮流给阿绵测量了一遍,还用上了压舌板。
阿绵屏息凝神,看得眼花缭乱,听到自己的一个个数字犹如天文数字,看莫漫的眼神仿佛她是神仙一般。
“对,你站后面点,能不能看到这个表上的符号,缺口指向哪边?”
除了抽血,莫大夫给阿绵全身体检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是,阿绵真是健康得不得了。
她触诊完毕后,对着一脸紧张的阿绵道:“没什么事,你只是正常发育了。现在是你的生理发育期,平时要多吃肉和鸡蛋……穿宽松舒适的衣物,像你这样就很好。”
此时的女子都会束胸,但阿绵不喜欢,嫌勒得难受。
“等会儿,谁跟你说你不能生小孩的?”
莫漫正色道:“生小孩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生小孩是夫妻双方的事。其实不一定是你不能生小孩,也有可能是你的夫君不能生。”
“怎么可能?”阿绵对这个新兴观念大感不解,从古至今生孩子不都是女子的事,与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她是彻底的一无所知,莫漫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性教育的,甚至有阿绵这种,看到别人成亲后几个月肚子就鼓起来了,而自己成亲这么久都没有,就认为大概是自己不能生的人,也不在少数呢!
莫漫沉默片刻:“你知道怎么生小孩的吗?”
阿绵:“?”
莫漫感觉开一堂生理课的事可以算是任重而道远了,眼下也没再解释太多,她感觉会对阿绵的世界观有太多冲击,恐怕此人根本接受不了。
她只是说:“你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你想要孩子,叫你的夫君去城中其他大夫那里看。”
就这样,阿绵走出了铺子。
这下,可是有很多人围了上来,问七问八。
阿绵不堪其扰,捂住耳朵:“你们要是想知道,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路人们犹豫,她索性站在旁边大声吆喝宣传了起来:“女子义诊,女子义诊!不要钱,女大夫!不看白不看!不用吃苦药,还可以在小间里看!”
这么一番大喊,陆陆续续真的开始有不少人排起队了。
见莫漫看了过来,阿绵挠头笑了笑,这才一溜烟地回到了铁匠铺。
她将今日的这番奇遇,说给正在叮叮当当的那人听。
“有一个小棍子,放在胳肢窝里等一会儿,就可以量出人的温度!”
孟驰坚听着听着,疑心是什么妖术邪术,从未听过有这样看病的法子。他开口道:“那女子可还让你做了什么?有没有让你写出你的生辰八字?可有取你的头发?”
阿绵摇头:“不曾呢。”
孟驰坚放心了些。
“我觉得她不像坏人,而且她一个县令之女,干什么要害我?”阿绵说:“她说我在发育,要多吃肉和鸡蛋,这样过一段时间就不会胸痛了。而且她还叫你去看郎中,说是你有问题。”
孟驰坚:?
他瞥了一眼阿绵,阿绵前段时间买的小衣裳们似乎确实也要穿不下了……
孟驰坚赶忙扭开脸,“知道了,晚上做荷叶粉蒸肉。”
头几天都无事发生,过了几日到黄昏时分,打烊后两人准备归家。
阿绵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义诊铺子里依旧排着长队,女子大多衣衫简朴,也有蒙着面的。但离开之时,许多人都眼眶泛红,更有心思细腻的竟是泪眼连连。
“这是怎么了?”阿绵忙拉住一人问道。
“莫要笑话我老婆子,这还是头一回来看大夫。也不知怎么,只是说出自己的病啊痛啊,竟就感觉好过了些……就算是药铺里的郎中,谁会愿意听你说那么多呢?这女大夫不嫌我们这些一团糟污……就连那等晦气事也不避讳,反而问得很仔细……”
“当真是……当真是……”
老妇人顿了半晌,也想不出后面的心里话该如何说,笑着摆着手,渐渐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