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着药香穿过街道,林小墨和陈长歌一前一后走进了那间破旧的诊所。
门帘轻响,屋内油灯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一个穿着素白长衫的女人站在桌边,手中正倒着热水,水汽袅袅升起,在她脸上晕开一层朦胧的光。
“你们来得比我预想的快。”柳如烟头也不抬地说。
林小墨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墙上挂着几幅褪色的针灸图,角落里堆着些药材包,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草药的气息。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陈长歌一步,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柳如烟放下茶壶,抬眸看她,目光如刀,却不带敌意。
“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她走过来,从抽屉里取出一瓶止血散,轻轻揭开缠绕在林小墨手臂上的布条。
伤口已经不深,但血迹未干,皮肉翻卷,显然受创不轻。
“秦无涯的目标不止是沈家。”她一边上药一边说道,“他要的是整个驱邪师体系的崩溃。”
陈长歌一直沉默着,直到此刻才冷冷开口:“什么意思?”
柳如烟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们可知道‘血月夜’真正发生了什么?”她缓缓道,“那天夜里,不只是妖物作乱,更是一场针对所有驱邪师的清洗。而秦无涯,正是那次事件的幸存者之一。”
林小墨皱眉:“幸存者?他是被灭门的?”
“不。”柳如烟摇头,“他是刽子手的孩子。”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
陈长歌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柳如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缓缓坐下,端起一杯热茶:“秦无涯的父亲曾是刑部的一名执刑人,负责执行那些最黑暗的判决。二十年前,他亲手处决了一位姓墨的女驱邪师——也就是你的母亲。”
林小墨猛地抬头,看向陈长歌。
她终于明白秦无涯方才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
不是仇恨,而是……共鸣。
柳如烟继续说:“当年的血月夜,表面上是一场妖乱,实则是一次有组织的屠戮。墨家因保守古法,不肯交出‘血咒封印术’的秘本,最终遭到了围剿。而你,陈长歌……”她停顿片刻,似在衡量接下来话语的分量,“你是那晚唯一活下来的孩子。”
林小墨的心脏猛然收紧。
她从未听陈长歌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只知道他自幼在刑场长大。
但现在看来,这背后藏着的,竟是一段足以颠覆一切的过往。
陈长歌的手指死死扣住腰间的刀柄,骨节发白。
“你到底是谁?”他的嗓音沙哑。
柳如烟抿了一口茶,神色平静:“我曾是墨家医馆的弟子,也是当年唯一逃出去的人。这些年来,我一直暗中调查那晚的真相。而如今,秦无涯的复仇计划,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他还掌握了什么?”林小墨问。
“一种古老的诅咒术法。”柳如烟回答,“通过血月之力,召唤亡魂附体,操控生者完成复仇。他已经成功唤醒了几位当年参与围剿的驱邪师的灵魂,下一步……就是找到剩下的所有人。”
她看着两人,语气郑重:“如果让他完成了仪式,血月将不再只是传说,而会成为诡都真正的永夜之始。”
林小墨咬紧下唇,心中思绪翻涌。
她原本只想接个案子,赚点钱喝个小酒,谁料竟牵扯到如此大的阴谋。
而现在,她身边这个男人,竟也和这一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你要我们做什么?”她问道。
“去查一件事。”柳如烟递给她一张泛黄的纸片,“这是当年墨家留下的线索,指向一处秘密档案库,里面可能藏有关于血月夜的全部记录。只有找到真相,才能阻止秦无涯。”
林小墨接过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字:
【驱邪师大会·密档阁】
她看向陈长歌,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目光幽深。
“你早就知道些什么,对不对?”他突然开口。
林小墨愣住。
“墨家的事……你一定知道得比我说的更多。”他的语气不再是质问,而是某种压抑已久的追问,“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她的喉咙动了动,却无法立刻回答。
她说不出口,也不敢。
有些真相,一旦揭开,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低声说,“我们得先去档案库,否则等秦无涯动手,一切都来不及了。”
陈长歌没有再逼问,只是缓缓站起身,拿起挂在墙边的斗篷披上。
“走吧。”他说。
林小墨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风又起了,吹得门帘猎猎作响,仿佛连时间也在催促他们前行。
而身后,柳如烟静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有些事,终究要由你们自己去面对。”
她低声喃喃,熄灭了灯。
林小墨一行人离开柳如烟的诊所,夜风凛冽,街巷深处传来断续的犬吠声。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泛黄的纸片,心中五味杂陈。
驱邪师大会的密档阁……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地方。
“你真的确定要去?”她一边走,一边试探地问身旁的陈长歌。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前行,脚步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往事之上。
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冷,甚至带着几分戾气,像是被点燃了某种深埋已久的怒火。
林小墨没再说话。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血月之夜、秦无涯的父亲、墨家的灭门……还有,他自己。
他们一路穿行于诡都狭窄的小巷之间,避开了巡逻的巡捕队,终于来到了位于城东的驱邪师大会总部。
这座建筑外观古朴,门庭森严,平日里戒备森然,如今却诡异得过分安静,连守门人都不见一个。
林小墨皱眉:“不对劲。”
陈长歌握紧刀柄,缓缓推开门。
屋内灯火通明,桌椅整齐,却空无一人,像是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两人对视一眼,缓步进入大厅。
“不是没人。”陈长歌低声道,“是被控制了。”
果然,他们在二楼走廊尽头找到了驱邪师大会的会长长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者。
他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灰,脖颈处有淡淡黑纹蔓延,像是一条沉睡的蛇。
林小墨蹲下身检查,眉头越皱越紧:“这是‘傀咒’的痕迹。”
“有人操控了他的意识。”陈长歌语气冰冷,“而且手法极其高明。”
林小墨站起身,环顾四周:“资料呢?核心档案在哪?”
话音刚落,柳如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已经不见了。”
她依旧穿着素白长衫,站在门前,神情淡漠。
她的出现毫无征兆,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秦无涯不会留下证据。”她走向前,目光落在老会长身上,“他知道我们会来。”
林小墨心头一沉:“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空手回去吧。”
“未必。”柳如烟轻轻抬手指向大厅角落的一处书柜,“看看那里。”
三人走近,只见书柜最底层有一块地板微微凸起。
林小墨伸手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和陈长歌合力挪开地板,露出一个隐藏的地下室入口。
楼梯蜿蜒向下,空气潮湿而阴冷。
几人小心翼翼地下到地下室内,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不大却布置严谨的密室。
中央木桌上放着一份残破的卷宗,旁边还散落着几页撕碎的手稿。
林小墨翻开卷宗,心跳骤然加快。
【绝密·血月夜事件调查记录】
她快速浏览内容,越看脸色越苍白。
原来当年的血月之夜,根本不是一次偶然的妖乱,而是一场由高层驱邪师与刑部联手策划的“清洗行动”,目的是清除所有掌握古法秘术的家族,以防止其力量失控。
墨家正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秦无涯的父亲,正是这次行动中的执行者之一。
但最让她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的内容:
【敕令之力异化实验:秦无涯为唯一成功案例】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长歌和柳如烟,声音有些发颤:“秦无涯不只是个复仇者……他还是实验品。他能通过血月之力,影响并夺取驱邪师体内的敕令力量。”
柳如烟轻叹一声:“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小心。你的三敕令,极有可能是他下一步的目标。”
林小墨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那里贴身藏着她的敕令符,温热而熟悉。
但现在,她忽然觉得它不再那么可靠。
“如果他能控制敕令……”她喃喃自语,“那我岂不是……”
“迟早也会成为他手中的棋子。”柳如烟接过她的话,神色凝重,“所以,你们必须在他完成仪式之前阻止他。”
林小墨攥紧拳头,眼中浮现出一抹坚定。
她原本只想混日子、接案子、赚点钱喝个小酒,可现在,她已经被卷入一场远比她想象中更深的阴谋之中。
“我们要怎么做?”她问。
柳如烟却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出口:“时机未到。但记住一句话——当你以为你在掌控局势时,或许正是对方设局的开始。”
她说完,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小心,你并非唯一被盯上的人。”
林小墨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陈长歌走上前来,低声说:“我们得走了。”
她点头,将那份卷宗小心收好。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一阵微弱的敲击声从密室外传来。
“谁?”陈长歌瞬间拔出刀。
门外,一道佝偻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
是个老人,穿着破旧的狱卒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明。
“小姐……”他沙哑地说,“我知道秦无涯接下来会去哪里。”
林小墨瞳孔微缩,心跳加速。
刑场。
那个埋葬了太多秘密与鲜血的地方,也是血月之夜的起点。
“你怎么知道?”她警惕地问。
老人咧嘴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厉:“因为我曾在那里,见过真正的地狱。”
林小墨与陈长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相同的决定。
但他们不知道,这个看似偶然的相遇,是否又是某人的精心布局?
而他们即将踏上的,究竟是通往真相的路,还是另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