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咬牙,不就是干活吗?他在家里又不是没干过,多大点事,干就完了。
“忍忍吧,忍个几天等家里人来接我们再回去。”
见温向西下了决定,田春花面色都苦了。
以前嫁人时她便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干活,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居然又回到了原点,而且,还带着男人一起回娘家干活!
当家的是不明白她家的活有多难干,才会觉得无所谓。以她对她家人的了解,只要他们开始干活,家里家外的活不论大小绝对会全部落到他们头上。
可事到如今,婆家回不去,娘家离不了,她也没有办法了,只在心底里盼望婆婆早点派人来接他们,这样她才能少吃点苦头。
田母三人刚回到家,田二嫂便迫不及待:“娘,刚刚那肉,咱们怎么吃?”刚才娘和大嫂都尝到了肉味,就她还一口没吃。
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平日里没得吃也就算了,刚刚看到了肉,却吃不到,她简直馋的心慌!
“吃吃吃,就知道吃,咋不吃死你!”田母见她那副馋样就来气。
院子里疯玩的栓子三人一听到了动静,顿时也顾不上淘气了,赶紧围过来:“奶奶,什么肉?我要吃肉!”
“我也要吃!”柱子和狗子也跟着嚷嚷。
心肝孙子说要吃,田母的脸色立刻不一样了,她喜笑颜开,将油纸包打开:“来吧,我的乖孙子都来吃点补补身子。”
三个孩子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东西,当即就伸着黑漆漆的爪子来抓肉吃。
一块卤肥肠入口,三人眼睛都瞪大,然后下一秒都齐齐伸手抢了起来,田婆子一个没拿稳,那油纸包就掉到了地上。
“抢什么抢!饿死鬼转世啊!糟践东西的玩意儿!”田母心中又心疼又气,嘴上就忍不住骂骂咧咧。
看见肉都掉到了地上沾了灰,田母心疼的不行,她本来只想给每个人尝一块,其他的都收起来慢慢吃,这下可好,都没了。
三个孩子对这样的骂早就免疫了,压根不介意,反而齐齐都蹲在地上,将沾了灰的肉从地上捡起来就往嘴里塞。
狗子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吃得满嘴流油。田二嫂看儿子吃得那么香,忍不住拉了拉狗子:“儿子,给娘尝尝呗。”大嫂他们都吃过了,她还没吃过呢!那味道可馋死她了!
狗子却一把甩开他娘的手:“你吃什么吃!肉都是家里爷们儿吃的,你个妇道人家边儿去!”
田婆子见状,不但不教训,反而还夸赞:“狗子说得好!糟心东西你不嚷嚷着要吃肉孩子们能知道?丧门星,害的老娘的肉都掉到了一地!”
田二嫂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边站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哄抢,一边咽口水。
她默默地把这笔账又算到了田春花头上,平日里清汤寡水倒也罢了,偏这小姑子今日买肉回来,叫大家都尝了荤腥,独独落下她一个。那油汪汪的肉香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勾得她肠子都要打结了。
好个作死的贱人!田二嫂磨着后槽牙,待会等她回来,她要她好看!
田春花两人刚一回到家,田二嫂就朝田春花扔来一大堆脏臭的衣服:“小妹,你也在家享了这么多天的福了,就帮二嫂把这些衣服洗了吧。”
田春花抱着耀祖,忽然一大堆衣服从天而降,吓得耀祖哇哇大哭。她忙一边哄孩子,一边说道:“二嫂,我回来帮着做做饭就行了,咋还让我洗你们的衣服了?我还得看孩子呢。”
“不就四个月的孩子么,有啥好宝贝的,放床上不就得了,我们狗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田二嫂不以为意。
说起来是梁家人轮着洗衣服,可每次大嫂洗衣服的时候都把自家人的衣服藏起来,然后轮到她洗衣服的时候她才把前几天的脏衣服拿给她一起洗。
这就导致每次她洗的衣服要比大嫂洗的多得多,可大嫂人不好惹,在婆婆面前也能说得上话,她不敢招惹她,只敢默默忍了。
好不容易回来个她可以欺负的,她终于也有了敢欺负的人。更何况,刚才她费了半天力帮婆婆逼着小姑子一家干活,却连一块肉都没得到,她早就一肚子气没处撒了。因此等着田春花一回来,她就把所有的脏衣服都丢给了她。
田春花气个半死,这两个嫂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大嫂蛮横强势,二嫂绵里藏刀,从前没出嫁时她便在两人手下吃够了苦头,娘总说她是外姓人,也不帮她,导致她曾经在娘家的日子过得简直如履薄冰。
她就是在受家里人压榨的环境下长大,没享过福就算了,去婆家享了这么多年的福,现在又要来当牛做马,田春花此刻内心叫苦不迭。
“二嫂,我来洗吧。”温向西看田春花一边要哄耀祖,一边苦哈哈的模样,到底不忍妻儿受苦,便开口说道。
“你洗什么洗,你还不赶紧带着镰刀到地里去帮你大哥二哥割稻子。”田母唬着脸出来,他以为他来洗春花就能闲了?两人都给她干活去!
“还有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今天家里的活有春花,你俩也给我下地去!”
这怎么还有她们俩的事?田大嫂田二嫂对视一眼,可不敢违逆婆婆,只好怏怏地出门去了。
温向西看了眼田春花,田春花无奈摇了摇头,温向西只好拿着镰刀,下地去了。
正好耀祖困了,田春花将孩子哄睡之后放回床上,便出来准备洗衣服。
田母倚在屋檐下,懒散地坐在小板凳上嗑着瓜子。
院子里,田春花正埋头搓洗着一家人的衣裳。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抬手抹了抹,抬眼间瞧见母亲悠闲的身影,儿时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
自打记事起,田春花就清楚自己不得母亲欢心。母亲眼里永远只有两个儿子,可孩童对娘亲的依恋是天性使然。她总想着,若能多讨母亲欢心该多好。
渐渐地,她发现只要手脚勤快些,母亲便会给她几分好脸色。于是煮饭洗衣、洒扫院落、喂养牲畜,这些活计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娘不到三十便过起了老太太的清闲日子,待两个嫂嫂过门后,见有人干活,自然也乐得清闲。直到她出嫁,家里的女人们才不得不轮流操持家务。
嫁去温家之后,她也确实如她发誓一样,再也没干过活,可是,她却活成了她娘和嫂子的模样,将活儿都扔给了蒋莲。
人最终都长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