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的下人很快摆上了一桌酒席。
王嘉天拉着温向北落座,他先是跟温向北吹嘘这几天城里又多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又说起他走后书院有哪些变化,仿佛两人只是好友碰面叙旧,渐渐的,温向北沉浸其中,只道自己这几天没有参与,真真遗憾的紧。
温向北也向王嘉天说了自己的近况,说他跟大哥二哥下地,说他娘现在十分严厉,说自己家境变得比以前好多了,以后出去吃饭他也可以请得起他们了……
王嘉天表面上听着,心里却愈发鄙夷,一个农家子,还想要请他们吃饭?他吃的用的随便拿出一个,都够这傻小子挣十年的了。
他装作专心聆听,背地里却给顺子不停地打手势。
顺子明白公子的意思,一直不停地给温向北倒酒,一杯接一杯,喝的温向北头都开始有点发懵。
见差不多了,王嘉天道:“原来行之最近竟过的如此辛苦。伯母也是的,怎可让读书人去做田间粗活,甚至还让你自己洗衣服!那可是妇道人家的事。”
见终于有人明白自己最近过的苦,温向北好不容易忍下的委屈终于又泛上心头,他想念以前的娘,娘以前从不逼自己干活,也会让哥嫂们将他伺候的很好,而现在……
虽然现在的家庭氛围比以前和谐多了,可相比起自己的待遇,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行之可想过反抗?”王嘉天忽然说道。
听闻这话,温向北苦笑,“我家的经济都由我娘掌管,我如何反抗?不怕王兄你笑话,我若是敢不听我娘的,她连饭都不会给我吃一口,那日碰见你,就是因为我娘不给我饭吃,我气不过,才跑出来的……”
“岂有此理!”王嘉天愈发义愤填膺,“你堂堂童生竟被一妇道人家逼成这样,听你遭遇我心愤懑,我俩既是好友,绝没有看着你被羞辱却不帮忙的。”
他一副处处为温向北着想的模样,“不就是钱吗?我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不如这样,我给你一百两,你不用再听你娘的话,该回书院回书院,可别再那个家里受你娘磋磨了。”
温向北连连摇头:“王兄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怎能拿你的钱?左右我娘也是为我好,想磨一磨我的心性,我熬一熬就好了。”
王嘉天还是坚持:“咱俩谁跟谁,一百两对你来说是一大笔钱,可对于我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行之无需介意,若你真过意不去,就写一份契约与我,待你高中秀才之日,再将这笔钱还我就好了。”
温向北被说的心头一动。
是啊,王家这么有钱,光良田都有千顷,更别说商铺,生意,一百两对于王嘉天这个大少爷来说,也就一顿饭的饭钱罢了。
可自己有了这钱,就再也不用被母亲拿捏,他想回来书院就回来书院,而且王兄说了,这钱也不用着急还,待他高中秀才,凭借着秀才身份,能挣到的何止百两?到时候再还给王兄便是了。
就前两天他娘还为了二嫂打他呢,以前在家里最高贵的他,现在眼瞅着成全家地位最低了,何况一月之期才开了个头他便晒黑了不少,还累的每天沾床就睡,剩下那么多天,等他真的干完,人都累死了!
见温向北上钩,王嘉天立马给顺子使了眼色,顺子会意,立马端着银子和写好的借条上来。
“行之,大老爷们做事可得果断。依我看,定是你许久不在家,你大哥二哥不满你读书花钱,便拾掇你娘故意给你退学,让你回家的。”
他蛊惑人心有一套,“你想想,你家里现在又不缺钱,你在书院才花几个钱?你娘非得让你退学?有什么事边上学边说不行吗?什么一月之期,也就你信,我打赌,一个月过后你娘肯定变卦。”
这话简直说到了温向北的心坎里。
是啊,如今家里做起了生意,根本不缺读书这点钱,定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大哥二哥给娘吹了耳旁风,哄的娘不疼他了!
要不然,为什么以前娘对大哥那么凶,现在时不时就告诉他要对大哥好点?
“行之,你要真不读书,可就如了你兄长的意了,他们不如你,巴不得你也跟他们一样变成泥腿子,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们倒是没损失,可你呢?
你除了读书,可根本没有其他的出路,人得为自己打算打算,院试已经没多久了,按你娘说的,你还在家里耽搁一个月,到时再摸书本可就生疏了。”
他语气一转,“若是你这回考上了秀才,以后你们家谁还敢不听你的?不瞒你说,父亲已经在帮我搭线,到时候院试嘛,也是可以暗中操作操作的,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能享福,你肯定也能跟着享福。”
十个十两的大银锭被推到他的面前,温向北从未见过这么多钱,王嘉天的游说十分有说服力,是啊,若是他考上了秀才,家中还有谁敢对他不敬?
王家家大业大,没准儿还真的有办法能让他们考上秀才呢?
他心一横,王兄说的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王兄既如此为我考虑,那我就笑纳了,你放心,待我考上秀才,我定按利钱还你,绝不让王兄吃亏。”
他吃酒吃的头晕眼花,简单看了眼字据,觉得没什么问题,便签下了名字。
王嘉天看着温向北最后一笔写完,然后按上手印,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成了!
他一把抢过那张字据,吹干上面的墨迹,看了又看。
温向北抱着银子,脑子晕乎乎的,想着大哥二哥还在等自己,他说道:“劳烦王兄差人送我去城门,我兄长等我多时,时辰不早了,我怕他们着急。”
从前王嘉天每次都让下人送他回去,这次未等王嘉天开口,他便主动提了出来。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王嘉天回话,温向北抬头一看,就见他一只手抱胸,一只手用食指中指夹着借据,正笑着看着自己。
可不知为何,温向北却觉得他此时的笑和以往完全不同,竟透露着一丝令人后背发凉的诡异感觉。
“德璋……”
他刚说完,顺子立马上前将他揪住,然后两个大耳光扇在他脸上。
“你什么身份,也配叫我们公子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