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内堂,珍馐罗列,但气氛却不复宴饮之乐,反而带着劫后余生的郑重与对眼前白衣青年深不可测实力的敬畏。
韩德让亲自执壶为白枫斟酒,语气真诚而感慨:“白小友神通广大,救我韩家于覆灭绝境,此恩山高海深,我韩家永世不忘!不知小友日后有何打算?凡有所需,韩家定当倾力相助!”
白枫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向身旁的母亲林婉心:“首要之事,自是接母亲回我在神州城所建的青枫宗安稳之地。待安顿妥当,我便即刻前往中三界·神女宫,迎回我妻玉儿。”
“神女宫?!” 韩德让执壶的手微微一颤,杯中仙酿洒出少许,脸上满是凝重与忧色,“恕韩某直言,小友万勿大意!神女宫乃中三界顶尖势力,底蕴深不可测!其内强者如云,圣人大能亦非传说!莫说下三界,便是我韩家在中三界的几分根基,于其眼中也如蝼蚁!强闯圣地,恐……恐有大患!”
“骨肉至亲不可弃,结发之妻岂能分离?” 白枫眼神坚毅,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可动摇的决心,“纵是龙潭虎穴,白某亦当踏破宫门,接她回家!何惧艰险?!”
一直默然不语的韩家老祖韩宗昌,此刻缓缓抬眸,其声音带着沧桑与洞悉:“白小友斩杀了罗刹宫的大护法,此事罗刹宫主定不会善罢甘休。罗刹宫行事狠辣诡秘,且其背后……很可能牵连着中三界某些庞然大物的意志!下三界风雨将至,这安稳日子,怕是要结束了。”
话锋到此,韩宗昌沉吟片刻,目光深邃地看向白枫:“韩家遭此一劫,元气大伤,强敌环伺。若白小友不弃……韩家愿举族托庇于青枫宗麾下,从此生死共担,荣辱相依!”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韩德让更是心头剧震,老祖竟亲自开口臣服?!
白枫神色平静,无波无澜:“韩家若入我青枫,自得宗门庇护。若无意沾染因果,白某亦不强求。”
韩宗昌拄着古老龙头杖,枯瘦的身影却迸发出磐石般的决断,声音斩钉截铁:
“今日老夫以韩家始祖之名宣告——自即日起,韩氏一族,唯青枫宗马首是瞻!祸福与共,永不言弃!” 他稍作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托付之意,“不瞒小友,我韩家在中三界仙庭亦有倚仗。仙庭三长老金顶大仙,乃是老夫同胞兄长,如今已是准圣后期大能!若他日小友或青枫遭逢大难,或许……可请他老人家援手一二!”
“前辈高义,白枫谢过。” 白枫微微拱手致意,心思仍在爱妻身上,“前辈对神女宫知之甚详,不知对这接人之事,可还有提点?”
韩宗昌饮了口仙茶,面色凝重地详述:
“神女宫……确为仙庭不可或缺之盟友。仙庭看似统御中三界与下三界,实则诸多古老世家、隐世宗门盘踞割据。然仙庭与神女宫结成战略姻亲,强强联合,其地位便坚不可摧!”
他放下杯盏,加重语气:
“仙庭有十圣子,位列前十者,皆为大罗金仙!传闻排名前三者……已窥得准圣初期门槛!仅这十圣子,便足以横扫下三界任何所谓大族!韩家在其面前,亦不过是随手可抹去的蝼蚁!”
“至于神女宫……” 韩宗昌眼中泛起深深的敬畏,“其宫主乃货真价实的圣人之尊!坐下五大长老,俱是准圣境!更有十位天赋卓绝的圣女,个个绝世仙姿,不仅体质非凡,容貌更是冠绝一方!她们……正是仙庭十圣子指定的道侣人选!两大势力以圣子圣女姻亲为纽带,利益深度捆绑,共掌乾坤!”
他捋了捋银须,似是想起一事:“老夫那位兄长金顶大仙,日前曾传讯邀我赴仙庭盛宴。此番盛宴非同小可,与会者皆是下三界各巨擘老祖。听闻……”
韩宗昌话音未落——
“啪嚓!”
白枫手中那由万年温玉雕琢的酒杯,毫无征兆地……炸成了齑粉! 酒液化作氤氲仙雾,飘散在死寂的空气中!
“……是为庆祝仙庭第十圣子与神女宫二长老新收的关门弟子第十圣女……结为道侣!”韩宗昌的话语被这突兀的碎裂声打断,他愕然看向白枫。
白枫的声音如同亘古寒冰,一字一句仿佛从幽冥深处挤出:“那第十圣女……名讳为何?!”
韩宗昌被那瞬间冻结空气的杀意所慑,努力回忆片刻:“老夫记得……似乎是复姓上官……名中带‘玉’,具体唤作……上官青玉?对,是上官青玉!”
轰——!!!!
当“上官青玉”四字出口的刹那!
仿佛亿万座沉寂的太古火山被同时引爆!
一股超越理解、超越想象、超越此界承载极限的灭世威压——如同创世之初的混沌风暴,自白枫体内轰然爆发!
咔嚓——!嘶啦——!
以韩府为核心,流芳城的上空骤然裂开巨大的、横贯万里的空间罅隙!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恶龙般嘶吼倾泻!大地如龟甲般寸寸碎裂,宏伟殿堂疯狂震颤,阵法符文成片熄灭!
堂内所有器物瞬间化为齑粉!强如韩德让与金仙境长老,也只觉天穹倾覆、神魂欲裂,惨叫着被狠狠压趴在地,七窍溢血!真仙以下,早已气若游丝!唯有韩宗昌勉强以准圣初期的修为死死硬扛,周身护体仙光明灭不定,骨骼爆响,眼中满是惊骇欲绝!
此刻的白枫,周身混沌气缭绕,双眸之中不是眼瞳,而是两团不断生灭、吞噬星宇的黑洞!那不再是仙人,更像是……即将撕开宇宙樊笼的灭世魔神!
“枫儿——!!!”
一声饱含无尽担忧与惊痛的凄厉哭喊,穿透那灭世般的威压风暴!
是林婉心!她被巨力死死压在冰冷的地面上,几乎无法呼吸,却挣扎着用尽所有力气,发出那一声泣血的呼唤!
那一声“枫儿”,如同最明亮的烛火,虽微弱,却瞬间刺穿了白枫识海中疯狂翻腾的毁灭意志!
嗡……
那足以令天地归寂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空间裂缝缓缓弥合,震耳欲聋的轰鸣渐渐平息。堂内一片狼藉,如同废墟。幸存的韩家众人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回,大口喘息,浑身瘫软,看向中央那道白衣身影的目光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深深的无力!如同直面宇宙末日!
韩宗昌勉强站稳,抹去嘴角金血,声音因刚才的对抗而沙哑不堪,带着前所未有的惊疑与郑重:“白……白小友……老夫……可是言语不当,触怒了小友?若有冒犯,万望恕罪!” 这位万载老祖,竟对一个年轻人用了“恕罪”二字!
白枫缓缓转身,混沌气早已敛去,眼眸也恢复正常,但那深处的寒芒却冷得足以冻彻神魂:“前辈,你并未说错。”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每个字都重如山岳,砸在所有人神魂之上:
“那神女宫第十圣女——上官青玉……”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如同亘古不变的审判宣言:
“——便是吾白枫,结发于下界的妻子!”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残破的殿堂!
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落针可闻的沉寂中,只剩下无数颗疯狂跳动、几乎要炸裂的心脏!
包括韩宗昌在内,所有韩家核心成员,大脑一片空白!他们听到了什么?!那个即将成为仙庭圣子道侣、一步登天的神女宫第十圣女……竟……竟然是眼前这位杀神的妻子?!
这一消息的冲击力,比刚才那灭世的威压……更让韩家众人神魂俱颤!
足足过了十息。
韩宗昌才艰难地压下翻涌的气血与心头的滔天巨浪,他看着白枫那看似平静、却蕴含着焚天灭地风暴的眼眸,用前所未有的沉重语气,缓缓开口:
“白……道友……” 称呼已然改变,“老夫虽侥幸修至准圣,却也深知……圣人境界,乃是真正执掌宇宙规则的至高存在!神女宫有圣人坐镇,宫主之强,深不可测!其宫底蕴,更有数位准圣长老!仙庭更是庞然大物,其力远非我辈下界蝼蚁可测!他们二者联合,至少有四位圣人级强者为靠山!”
他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恳切与担忧:
“欲从这两尊庞然大物手中抢人……此乃逆天之举!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灭之局!绝非仅凭孤勇可为!望道友……深思!再深思啊!”
白枫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韩宗昌话音落下,他才缓缓抬起眼睑,那眼神中的平静,却比最疯狂的怒焰更令人心悸:
“韩老此言,皆是肺腑,白枫铭记。”
他望向堂外那片刚刚愈合的天空,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直抵神女宫深处:
“然,世间若无玉儿相伴……”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平静之下蕴藏着足以撕裂轮回时空的决绝与暴烈:
“——则吾白枫,纵为圣人至尊,又有何欢?!”
“——则这九天寰宇,纵得亿万年不朽,又有何意?!”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死寂的殿堂,也重重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神魂深处:
“莫说是圣人阻路,纵是天道拦在前方,吾也要——踏碎凌霄!接吾妻归来!”
“此誓——不死不休!”
整个殿堂,落针可闻!只剩下那斩钉截铁的誓言在废墟间震荡回响,久久不散!所有人都被这份超越生死、凌驾一切的绝对意志,震得哑口无言!一股混杂着恐惧、敬畏与莫名热血的激荡,在他们沉寂的心中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