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水里,叶施诗的鲜血像暗红色绸带缠绕着我。
她将呼吸面罩扣在我脸上,自己却因失血开始下沉。耳机里路杊的呼喊断断续续:\"......声呐显示......潜艇......\"
我抓住她后领时,摸到脊椎上植入的微型胶囊——所有顶级杀手都有的毒囊。
\"密码......密码是......你的警号......\"她呛着水吐出这句话,突然用尽力气把我推向救援绳。
医疗船开始倾斜,那些装载器官的冷藏箱纷纷坠入深海。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似乎看见她对我做了个手势——
拇指与食指圈成环,剩下三指张开。
不是章鱼。
是水母的触须。
...... ......
汪璒从昏迷中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肩膀和肋骨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她还活着。
“醒了?”路杊的声音从病床另一侧传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你睡了三天。”
“叶施诗呢?”她声音嘶哑。
路杊沉默了一瞬,随后摇头:“没......没有找到。”
汪璒猛地撑起身子,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什么叫没有找到?!”
“爆炸后医疗船沉了,我们只来得及救你。”路杊递给她一部平板,“但……她留了东西。”
屏幕上是一段提前录制的视频。
叶施诗穿着病号服,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背景是深夜。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姐姐,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大概已经沉进海里了。”
她歪头笑了笑,像是开玩笑,但眼神很认真。
——“别急着骂我,先听我说完。”
汪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视频里的叶施诗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所有‘章鱼’高层的真实身份,包括他们在政商两界的保护伞。”
她顿了顿,又补充:
——“哦,还有你们警局里的内鬼名单。”
路杊的脸色瞬间变了。
叶施诗托着腮,语气轻飘飘的:
——“我知道你们现在肯定在想——‘这丫头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笑了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但这次是真的。因为……我也被他们骗了。”
她伸手撩起后颈的头发,露出脊椎上方的皮肤——那里有一个极小的疤痕,像是手术痕迹。
——“他们在我身体里埋的不仅是毒囊,还有监听器。”
——“所以,我这些年的一举一动,他们全都知道。”
汪璒的呼吸一滞。
叶施诗看着镜头,轻轻叹了口气。
——“包括我接近你这件事。”
视频继续播放。
叶施诗的声音很平静,但汪璒能看出她指尖的轻微颤抖。
——“他们让我接近你,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你是不是‘水母’。”
——“三年前,你端掉了他们的东南亚分部,但他们始终不确定你的真实身份。”
——“所以……他们选中了我。”
她苦笑了一下。
——“因为我曾经是你救过的人。”
——“他们觉得,如果是你,一定会对我心软。”
汪璒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闷痛得几乎窒息。
叶施诗低下头,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眼眶微红。
——“但我骗了他们。”
——“我早就知道你是‘水母’。”
——“而我接近你……是为了报仇。”
视频里的叶施诗站起身,走到镜头前,几乎是贴着屏幕,声音压得极低。
——“我恨你。”
——“因为你当年救了我,却又抛弃了我。”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镜头,像是点在汪璒的额头上。
——“我被抓回去后,他们折磨我、训练我,把我变成他们的工具。”
——“而你呢?你回去升职了,立功了,过得很好吧?”
汪璒的喉咙发紧。
她记得那个雨夜。
她记得自己把小女孩塞进直升机,然后转身去追逃跑的毒贩。
她记得自己承诺过——“等我回来。”
但她没回去。
因为任务突然变更,她被紧急调离,甚至没来得及确认那个孩子是否安全抵达医院。
叶施诗退后一步,表情恢复了平静。
——“但现在,我不恨了。”
——“因为我也骗了你。”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芯片是真的,但密码不是你的警号。”
——“是‘水母’的代号。”
——“如果你真的记得我……你会知道的。”
视频戛然而止。
病房里一片死寂。
路杊皱眉:“她在玩什么心理游戏?”
汪璒没回答。
她的思绪回到了三年前,那个潮湿闷热的东南亚雨夜。
小女孩蜷缩在直升机角落,浑身发抖,手里死死攥着她的警徽项链。
汪璒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
“别怕,很快就安全了。”
小女孩抬起头,眼泪汪汪地问:
“你还会回来来找我吗?”
汪璒犹豫了一下,随后轻声说: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险,就用这个代号找我。”
她在小女孩手心写下一个单词。
——
汪璒猛地抬头,看向路杊。
“给我电脑。”
她输入了那个单词。
【JELLYFISh】
芯片解锁的瞬间,整个警局的警报系统骤然响起。
三天后,一场跨国的联合收网行动悄无声息地展开。
二十七名“章鱼”高层被捕,其中包括三位知名企业家、两位政府官员,以及——
汪璒看着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手指微微发抖。
“王然。”
她的直属上司。
路杊站在她身后,声音沙哑:“你早就怀疑他了?”
汪璒摇头:“我只是没想到……连他都是。”
她想起每次行动前,王然总会“恰好”提醒她注意安全。
想起他“无意间”透露的某些情报。
想起他办公室里,那个永远摆着的章鱼造型摆件。
——原来最危险的敌人,一直就在身边。
结案的那天,汪璒去了海边。
她站在礁石上,看着远处起伏的海浪,手里攥着那枚生锈的警徽。
路杊走过来,递给她一份文件。
“打捞队的最新报告。”
汪璒没接。
“不用看了。”
她知道,叶施诗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那个满嘴谎话的骗子,那个……最后选择用生命赎罪的人。
海浪拍打着礁石,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汪璒松开手,警徽落入海中,很快被潮水吞没。
她转身离开,再没回头。
一个月后,汪璒提交了辞职信。
路杊在办公室门口堵住她:“你疯了?马上要升职了!”
汪璒笑了笑:“累了。”
“那你要去哪?”
她没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同日,某国际儿童救助组织的官网上,新加入了一位志愿者。
照片上的女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简介栏只有一句话:
“我曾许下一个承诺,现在到兑现的时候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