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就随便坐,等我一会。”
盛芸正在剪花枝,她对花艺其实一窍不通,所谓的打理花花草草其实就是浇点水,随便乱剪一通。
她拿着剪刀在盆栽旁比划着,一剪刀下去,看着壮年惨遭秃顶的云松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远清候在一旁不敢笑,不愧是姐弟,审美都是一样的独特。
想到第一次遇见盛亭净的时候,他拿着那束花花绿绿的草帮他跟老师解释,当时他就觉得,要不然还是别解释了吧,容易被人笑话四年。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了?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顾远清不敢有隐瞒:“想到了阿净,刚刚看到您侍弄盆栽,突然就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他的插花技艺令人过目难忘。”
“不必使用敬词,和阿净一样待我就好。”
盛芸在梨木书桌下翻出来一个大鹅坐垫,铺在椅子上请他坐:“阿净的审美是天生的,我也很羡慕,但羡慕不来。”
真的假的?顾远清想到了那堆死不瞑目的鲜花。
存疑。
不过S型侍卫兵和御庭就很帅,阿净的衣品也很不错,他的私人实验室也很酷炫,难不成......
他只是在插花上没什么天赋?
盛芸走到书桌的对面坐下,纤纤玉指抓起一把茶叶,粗暴的扔进紫砂壶里,叩击桌面水龙头上升,接满开水这就算是沏茶。
顾远清被惊掉下巴,受宠若惊站起来接她递过来的茶杯:“谢谢。”
盛芸没说话,弯腰下去从桌底掏出来一瓶葡萄味气泡水,假模假样倒进红酒杯里装高雅。
她把酒杯拿在手上摇晃两圈,敬顾远清:“我喝这个,不必见怪,我这个人就是比较随意。”
这可太随意了。
他总算知道盛亭净那些一回到家就东倒西歪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了。
“听说你们在胤疆清理掉不少贵族。”
顾远清猜到盛芸会问这件事,已经准备好了接受问责,但没想到盛芸并没有指责他,而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如果是我站在你这个位置,我会怎么做吗?”
顾远清猜不出来:“不知道。”
“我会什么也不做。”
这件事他是做的不够干净,只能说明面上抓不到把柄,但基本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幕后操盘的人是他。
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动贵族并不理智,军团都不敢下手,他却去逞这个英雄,确实不够聪明。
可是总不能让那么多兽人白死吧?买卖同罪,只要不遏制住贵族们的邪欲,就会有无数个胤疆城主站出来,就会有无数个兽人再次受到迫害,他认为他做的没错。
就算再来一次,他依旧还是会这样做的。
他猜不透盛芸究竟是怎么想的。
直觉上他认为能教出盛亭净这样的人不会是个人情冷漠的人,但盛芸的语气又让他不能确定,因此他只能保持沉默。
盛芸给他添了一口茶,顾远清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试探性的浅尝一口,随后不确定的打量着她的脸色。
见她脸色依旧如常,显然是还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顾远清这次将杯中茶水饮尽,再次看向她。
盛芸又给他添一杯。
顾远清实在是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他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继续看她,好像还是不对。
盛芸提起茶壶站起来,给他半满的茶杯继续添水,水已经漫出来了还不停下。
茶水溢出来顺着桌面流下,就要滴到他的身上,顾远清迅速后退,推开椅子躲避开,让茶水全部都洒在了地上。
一壶茶倒空,盛芸才收回手。
“你现在是坐在我对面的客人,是盛家未来的主母,若是茶不合口味,你大可以直接将茶杯叩在桌子上。”
说完,她将杯中的葡萄气泡水一饮而尽,透明的高脚杯被她倒着拿在手里,紧接着下一秒,她的脸色突变,将杯子轻飘飘的丢了出去。
“砰!”玻璃杯撞在地板上,瞬间变得四分五裂。
“你已经不再是举足若微的平民顾远清,你想做的事自然会有无数人主动凑上来为你排忧解难,无需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
“几个微不足道的蛞蝓,有的是人会为你捏死他们,何必与他们动手?”
盛芸抽出一把银白色的匕首,刀刃泛着凌冽的寒气,就是外行人看了也知道这是一把好刀。
她把刀柄递给顾远清:“你要记住,作为掌权者,永远不要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
“即使是世俗所认为的恶人之血。”
“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越是身处高位,手就要越干净,你是个聪明的人,所以我放心把阿净交给你,但同时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么聪明,不要连累了阿净。”
顾远清低头:“我明白。”
“把头抬起来。”
盛芸不喜欢他的顺从:“我盛家的人,就算是把帝国给掀过来也该是骄傲不可一世的,你看阿净,给我闯这么大的祸连个消息都没给我发,底气十足,有胆色。”
说到底气十足、有胆色的时候,盛芸差点没把牙咬碎了。
真是她的好弟弟,觉得她最近太闲没事干,特地给她上上强度,真是好样的。
顾远清今天来就是为了盛亭净的事,听她这么说瞬间着急了起来:“我看了网上的舆论,大众对阿净的好感还是蛮高的,对于他的这件事宽容度要比杨副教高得多,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毕竟一个是本人公布数据,一个是副手窃取数据,性质不同,包容度自然不一样。
如果对杨树大众是厌弃,甚至是憎恶的,那对盛亭净,大众更多的就是不能理解,若是加以舆论引导,未尝不能保住他在帝国公民心中的正面形象。
盛芸打断了他:“这件事我会与蔡政和商量,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阿净这种行为的?”
顾远清沉默下去。
“我想听你的真实想法。”
“说实话,这种行为很幼稚,我也不能理解,但我会支持他的决定。”
“阿净是个很纯粹的人,他的心中自有一套对错法,看待世界也天真的可怕,可我喜欢的不正是他这份纯粹吗?至于后果那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他只需要去做他认为对的事就好了。”
盛芸直摇头:“还以为你会说你会管教他,看来我们家没救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她的脸上却是很明显的笑意。
她很满意顾远清的这份觉悟。
从始至终她需要的都不是一个会让盛亭净变得更好的“贤内助”,而是一个能庇护傻弟弟幸福快乐一辈子的“保护伞”,护佑他平安喜乐,随心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