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四果然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主儿,此刻被拷在审讯椅上,依旧腰杆挺直,面色沉稳得像一汪深潭,眼波都不见丝毫波动,用近乎慵懒的语气平静开口:“这种事儿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当然是专门针对他设的局了?”
“啪!”审讯桌被警员重重一拍,震得桌面上的笔录纸都跟着颤了颤,对方目光如炬,声音里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付老四,你不是第一次进局子了!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赶紧把细节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付老四闻言,漫不经心地双手一摊,脸上挂着戏谑的笑,下巴朝我舅舅的方向一扬,语气里满是嘲讽:“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子,钱搁在他手里纯属糟蹋,还不如让我们兄弟拿来寻欢作乐!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又是一声巨响,审讯桌被拍得发出沉闷的轰鸣,警员怒目圆睁,脖颈上青筋暴起:“付老四!给我放老实点!说详细点!别逼我们动真格的!”
付老四却只是冷冷一哼,眼神里尽是不屑:“少拿这套吓唬我,我要是铁了心不说,你们能把我怎样?不过……”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这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哎,我倒好奇了,你们是怎么摸到我那儿的?想必我手底下的人都折了吧,透露一句也不碍事吧?”
就在警员又要拍桌呵斥时,李阿姨沉稳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告诉他,是关老三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的整个团伙都已经一锅端了。”话音刚落,警员转述完毕,付老四便大剌剌地翘起二郎腿,嘴里嘟囔着抱怨:“这个老不死的!早劝他收敛点,偏不听!唉,算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给我根烟,想问什么尽管开口!”
李阿姨当机立断:“给他。”
香烟点燃后,付老四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诸多隐秘。最后,他斜睨着我舅舅,眼神里满是嫌恶:“大概十几年前吧,我父亲病重住院,我日夜守在病床前。有天,正巧听见吴军跟家里人大吵大闹,那副不孝嘴脸全让我撞见了。好家伙,一看还是个不差钱的主儿。我生平最瞧不上这种人,当下就和关老三合计着,搞起了‘育肥猪计划’。”不等警员追问,他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炫耀,“这‘育肥猪计划’可是我琢磨出来的,说白了,就是慢慢把那些有钱人拖进赌博泥潭的连环套!”
说到这儿,付老四猛吸一口烟,烟雾从齿缝间缓缓吐出,他狠狠瞪着我舅舅,咬牙切齿道:“这王八蛋贼精贼精的!我前前后后给他下了多少次套,足足花了十几年,才让他倾家荡产!虽说钱最后都充公了,哈哈,但老子心里痛快!这种连亲爹亲娘都不孝顺的玩意儿,就不该活在世上!”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舅舅,只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脸色涨得发紫,被付老四这番毫不留情的揭露彻底震住了,颤抖着手指指向付老四,嘴唇翕动半天,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尽管付老四害得舅舅身败名裂,但不知为何,我心底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敬佩。一个在道上混得满身戾气的人,却还坚守着“孝道”的底线,反观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想到这儿,我实在没了继续旁观的兴致,起身就要离开。
“臭小子,不再听听?”李阿姨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你李爷爷说了,按规矩,你能保释他出去。”
我满脸嫌弃地瞥了眼审讯室里狼狈不堪的舅舅,语气冰冷:“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吧,最好能关到他改过自新为止!”
然而,我刚踏出审讯室大门,一块带着霉味的黑布突然兜头罩下。我刚要挣扎,耳畔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语气里透着不容拒绝的狠劲:“李警官答应你的,该办的都办了,现在,该你兑现承诺了。”听了这话,我浑身一僵,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任由他们架着我,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