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黄黯淡、灯光闪烁的狭小客厅里,这场简单朴素的送行酒,在酒精的催化与压抑氛围的笼罩下,一直持续到万籁俱寂的半夜。期间,杜家三口好几次神色犹豫,脚步迟缓地走到杜霞身边,嘴唇嗫嚅着,分明想出言挽留。可一想到雷政委那句冰冷严肃的钱会充公,他们瞬间像被扼住喉咙一般,每次都在即将开口之际,无奈地将话咽回肚里。直到杜霞跟着雷政委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他们视线尽头的黑暗中,杜父杜母才如梦初醒,两行浑浊的泪水,不自觉地顺着他们满是皱纹的脸颊缓缓滑落。
沐秀芹抱着双臂,眼神冰冷,站在他们身后,声音冷漠地说道:“这是你们自己短视愚蠢的选择,杜霞被你们伤透了心,是绝不会再回来了。姑姑姑父,你们以后肯定会为今天的行为追悔莫及!”
在绿树成荫却又弥漫着压抑气息的军属大院里,航校新上任的两名主官,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来到军属院看望宁父。宁父向来不喜欢下属这种流于形式、毫无意义的探望。“嘎吱”一声打开门,瞧见是他们,原本还算平和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眼神里满是不悦:“不是跟你们说了,直接去上任吗?又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刘政委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硬着头皮,赔笑着开口:“老首长,我们就是专程来看看您,不知您还有什么宝贵指示没有?”
宁父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挥着手撵人:“把心思用在干实事上!只要你们做出实打实的成绩,比往我这里跑一千次都有用!”说着,情绪激动的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宁母见状,神色慌张地连忙快步上前,一边轻柔地给宁父拍背顺气,一边焦急地劝道:“老宁,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我送他们离开就是了。”见宁父没有出声反对,宁母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两位主官说道:“他最近心情糟透了,你们还是先离开吧?”
两位主官因有求于宁父,心里实在不甘就此离去,像两根木桩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宁父愈发不悦,重重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宁母也礼貌性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到大院门口,刘政委脸上堆满笑容,试探着开口:“夫人,能不能帮我们在老首长面前美言几句,让老首长打个招呼,提前把物资拨付给我们?”
宁母语气生硬冰冷,没好气地回道:“我儿子刚死,他心情差到极点,过几天我试试看吧。”
刘政委面露难色,急切地解释道:“夫人,那批物资我们眼下急得火烧眉毛,真的等不了啊……”
宁母冷哼一声,眼神瞬间变得阴鸷:“你们只要帮我惩治一下雷强身边的那几个亲兵,我就帮你们说话,你们敢吗?”
两位主官听闻,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面面相觑。宁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哼,做不到就赶紧走吧!”
刘政委心一横,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夫人,您说吧,让我们怎么做?”
“我要你们把那个杨全和王城弄死,你们敢吗?”宁母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冷的寒意,声音冰冷刺骨。
刘政委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宁母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我逗你们呢,别当真。你们去吧,我会帮你们说话的。要是你们表现好,下次有事还可以来找我。”
目送宁母离去的背影,刘政委转过头,看着身边的肖营长,若有所思地说:“自从上次刑场的事过后,夫人整个人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肖营长压低声音,小声地问:“老刘,你真打算对付老雷留下的兵啊?那几个兵可都是出类拔萃的好苗子。”
刘政委笑着摆摆手,一脸狡黠:“老肖,夫人最恨的无非就两个人,一个杨全,一个王城。咱们手下好苗子多的是,还差这两个吗?多给他们安排点又苦又累的差事就好了,夫人开心了,咱们往后办事不就容易多了,何乐而不为呢!”
在夏梅开的偏僻隐蔽、灯光昏黄的私人诊所内,这些天,夏梅如同惊弓之鸟,整日处在极度恐慌之中。宁德生死后,宁母超乎寻常的冷静,让夏梅心里七上八下,这与她事先预想的情况大相径庭。她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如拨云见日般想明白一件事:想要在这场波谲云诡的危机中自保,就必须掌握可以扳倒宁母的铁证。于是,她小心翼翼、如做贼一般,买来了监听设备,还准备了大量录音带。在忐忑不安、度日如年的情绪中,又熬过了漫长的半个月,宁母终于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后,敲响了诊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