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柳菲的话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在桌面上。
她以为会看到秦枫惊慌失措，或者至少是犹豫不决的表情。
毕竟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大学生创业者来说，“生死”二字太重了。
秦枫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副平静的模样，让柳菲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突然，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
“生死？”
苏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卷着自己火红的发梢，上下打量着柳菲，
“这位大婶，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
“把自己当掌握生杀大权的女王了？”
大婶？
柳菲的脸瞬间绿了。
她才二十八岁！正是最有魅力的年纪！
“你叫谁大婶！”柳菲的声音尖锐起来。
“谁应就叫谁咯。”
苏念耸耸肩，转头看向秦枫，
“现在的投资人都这么不专业吗？
“谈生意还要陪吃陪喝陪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夜总会的妈咪呢。”
“你！”柳菲气得浑身发抖，“秦枫，这就是你的朋友？如此没有教养！你最好想清楚，得罪我的下场！”
一直没说话的池墨潼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她甚至没有正眼看柳菲，只是盯着手机屏幕，淡淡地开口：
“晨星资本去年投资回报率最高的三个项目，都是技术驱动型。
“高鸣先生是技术出身，最讨厌的就是办公室政治和权色交易。”
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柳菲早已僵硬的脸庞。
“柳小姐作为高级投资经理，应该很清楚公司的红线在哪里。
“你今天的行为，如果让高先生知道，不知道是谁的‘生死’更难说。”
一针见血。
柳菲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只是花瓶的两个女大学生，
一个嘴毒得要命，一个竟然对晨星内部的情况如此了解！
秦枫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没有褶皱的衣摆。
“柳小姐，饭就不吃了。
“这里的牛排太贵，我老婆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鸡蛋面。”
他看都没再看柳菲一眼，对着两位学姐和学妹招招手：
“走吧，刚才不是嚷嚷着要蹭饭吗？
“去我家，我亲自下厨。”
“好耶！我要吃糖醋排骨！”
苏念立刻挽住秦枫的胳膊，
亲昵得像是要把刚才柳菲没蹭到的份都补回来。
池墨潼也收起手机，跟了上去。
三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离开了餐厅，留给柳菲三个潇洒的背影。
餐厅里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窃窃私语。
柳菲孤零零地坐在靠窗的黄金位置，
桌上那瓶昂贵的红酒还没醒好。
她死死攥着手里的餐巾，精心做的美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
自己一向美貌动人，为什么一个青春男大学生都泡不到 ？
那个秦枫，宁愿回去吃什么鸡蛋面，
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他身边那些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
秦枫带着苏念和池墨潼回了大学的竹林公寓。
回到家里，一推开门，
暖黄色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和那个冷冰冰的高级西餐厅相比，这里才是人间。
“妈妈！爸爸回来啦！还带了教母和干妈！”
彤彤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门口。
楚洛正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菜从厨房出来，
看到苏念和墨潼，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哟，美女们都来了？”
“对，我们是来告状的！”
苏念换了拖鞋，熟门熟路地往沙发上一瘫，
“洛洛我跟你说，你老公在外面差点被狐狸精吃了！”
楚洛愣了一下，看向秦枫。
秦枫无奈地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盘子：
“别听她添油加醋。就是一个投资人，不太靠谱。”
池墨潼：“幸亏我们看见秦枫公司的车，过去把秦枫从水深火热里救了出来，过程惊险啊！”
楚洛听了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肚皮，说：“细说！”
饭桌上，
苏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餐厅里的那一幕，
重点突出了柳菲的“搔首弄姿”和秦枫的“坐怀不乱”。
“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苏念咬着排骨，含糊不清地说，
“不过洛洛你放心，有我和墨潼在，绝对帮你守好大后方！”
池墨瞳：“对，男人有钱就变坏，秦枫他们公司现在在搞天使投资，第一轮进来的话，他们一下就有钱了，一定要管住！”
楚洛听完，噗嗤一笑，给秦枫夹了一筷子大肉。
“我相信秦枫。”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秦枫的心里暖得一塌糊涂。
吃完饭，
两个学姐自告奋勇要检查彤彤的学习成果。
“来，彤彤，告诉干妈，这是什么字？”
苏念指着识字卡片上的“大”字。
彤彤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十分肯定地说：
“是一个人，张开手臂要抱抱！”
苏念：“……”
池墨潼在一旁扶额：“形象记忆法，倒也没错。彤彤，那这个呢？”她指着“小”字。
彤彤眼睛一亮：“是一个人，在嘘嘘！”
噗——
正在喝水的秦枫差点喷出来。
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楚洛靠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手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
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夜深，
送走两位闹腾的干妈，哄睡了精力旺盛的彤彤，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秦枫洗完澡，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上了床。
他自然而然地将手贴在楚洛的肚子上。
“凡凡踢了没有？”他轻声问。
楚洛摇摇头，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踢了呀，一直在踢，可乖了，我一天都在和凡凡对话。”
“那就好。对了，我遇到的不是什么狐狸精，根本勾引不了我。”秦枫解释着。
“哈哈，我很放心你呀，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而且……”楚洛狡黠一笑，“论魅力，我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秦枫失笑，俯身在楚洛唇上啄了一下：“那是，我老婆天下第一美。”
他拿起床头的一本童话书，《植物私生活》。
这是凡凡以前最喜欢听的故事。
“好了，凡凡，爸爸要开始讲故事了。
“今天我们讲沙漠里的植物，风卷草……”
秦枫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
他读得很慢，很认真，
仿佛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真的能听懂每一句话。
读到一半，他的手掌下突然传来一下清晰的顶撞。
咚。
秦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惊喜地抬起头：
“凡凡又踢了！她喜欢这个故事！”
楚洛也感受到了那股活泼的力量，
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嗯，凡凡好像在说，爸爸读得真好听。”
秦枫干脆放下书，把脸贴在楚洛的肚皮上，像个傻爸爸一样自言自语：
“凡凡，你要乖乖听话，在妈妈肚子里好好长大。
“爸爸会努力工作，把所有坏人都赶跑，
“给你和妹妹买一个大房子。
“等你出生以后，你和妹妹应该可以住进大平层了。”
肚子里的凡凡像是听懂了，又轻轻地踢了一下，像是在和他击掌约定。
这一刻，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勾心斗角，都变得无比遥远。
……
第二天，戴晴的办公室。
气氛比昨天更加凝重。
高鸣带着他的团队再次到访，依旧是那副儒雅的模样，但柳菲没有出现。
戴晴坐在简陋的会议桌前，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高总，在谈具体的投资条款之前，有件事我想先请您看一样东西。”
她点开电脑上的一个音频文件。
嘈杂的背景音里，柳菲那充满了诱惑和威胁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今晚七点，静安路的‘云顶’西餐厅……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给你的一个机会……”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
但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和赤裸裸的暗示，显露无疑。
高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他身后的几个团队成员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秦枫坐在戴晴身边，神色平静。
昨晚去赴约前，他就多了个心眼，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个名利场。
音频播放完毕，戴晴合上电脑。
“高总，晨星资本在业内的口碑向来是专业、严谨。
“我们非常尊重您，也非常希望能与晨星合作。
“但，如果贵公司的尽职调查是这种方式……”
戴晴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高鸣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
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冰冷的决断。
他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明白了，我们公司居然出了这种败类，
“看见你们公司的男同事长得帅，就想威逼利诱是吗？
“恶心！”
高鸣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人事部吗？我是高鸣。
“立刻给柳菲发解聘通知书，理由是严重违反公司职业操守。
“让她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我不希望在公司再看到她。”
挂断电话，高鸣站起身，对着戴晴和秦枫，深深地鞠了一躬。
“抱歉。是我用人不当，给你们带来了困扰。”
这一鞠躬，让在场所有人都动容了。
身价数百亿的投资大佬，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高鸣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商业精英模样。
“为了表示晨星的诚意，我决定，第一轮投资额追加到一千万，占股比例不变。所有的法律文件，明天就会送到。”
一千万！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王栋梁差点惊呼出声，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
戴晴向来冷淡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站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高总。”
“合作愉快。”
送走高鸣一行人，小小的办公室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王栋梁冲过来想要抱秦枫，被秦枫嫌弃地躲开，
他又转头想去抱戴晴，被戴晴一个冰冷的眼神吓退，
最后王栋梁只能抱着门口的饮水机狂亲。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两千万啊！”
秦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第一步，迈出去了。
“今晚，全公司聚餐！地方你们随便挑！”戴晴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
入夜，滨海市最豪华的香格里拉酒店的海鲜自助餐厅。
人均688元一位。
戴晴包下了一个大包厢，庆祝公司获得第一笔巨额融资。
除了他们三个“元老”，戴晴还特意让秦枫把家属也带上。
楚洛本来不想来，她现在肚子大了，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架不住彤彤想吃大龙虾，秦枫也想让她分享这份喜悦，便还是来了。
餐厅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阴影里。
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柳菲那张因为嫉妒和仇恨而扭曲的蛇精脸。
被开除的羞辱让她几乎发疯。
她在行业内的名声彻底臭了，没有一家像样的投资公司敢再要她。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秦枫！
她不甘心。
她倒要看看，那个让秦枫拒绝了自己的“老婆”，到底是个什么天仙下凡！
餐厅门口，秦枫小心翼翼地扶着楚洛下了车。
彤彤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跟在爸爸妈妈身边蹦蹦跳跳。
灯光下，楚洛虽然穿着宽松的孕妇裙，
但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脱俗的脸，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她笑着看向秦枫，眼神里满是温柔和爱意。
柳菲死死盯着那个方向，指甲深深掐进了方向盘的真皮里。
那是秦枫的夫人，楚洛？
真的很美。
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幸福和从容，
是她用多少名牌包包和化妆品都堆砌不出来的。
“等着瞧……”柳菲咬牙切齿地低语，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我失去的东西，一定要让你们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