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进行到了第四天,伊珝被太阳晒得狼狈,贴着面颊的湿发和粘腻的体感,提醒着她有多局促,而三楼的楚钊铭却似刚从清水中捞起的月光,清新干净到仿佛能嗅到他身上青草与阳光混合的气息。
这样的对比太过残忍,伊珝的少女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感,她不愿楚钊铭看见她如此窘迫的模样。
楼上,楚钊铭一手伸开,掌心向上,在于胸前摆动了一下。
他在用手语和她说“等等”。
才不要。伊珝摇头,手指指向了食堂的方向,表示自己要去吃饭了。
不理解。楚钊铭侧了一下脑袋,骨节修长的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双指并拢,在嘴边模拟着进食动作。
(我们——一起——吃饭。)
要去食堂的脚步不由地在塑胶跑道上徘徊,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伊珝纠结着点了点头。
“回你班里去,我去找你。”
见成功劝服住人了,楚钊铭悠闲地喊了一句。
真烦人,明明可以说话,非得拿手语讲话,伊珝给他翻了个白眼。
因学校为公办走读制,中午的休息时间班里几乎见不到人,为响应学校的省电号召,伊珝的班主任便规定学生们在午休时不能开空调。
此时,闷热的教室中,只剩头顶的吊扇还在吱呀吱呀地工作,还有零星两三个同学在自己座位上吃着泡面。
依旧燥热的伊珝选择站在门口透气。当凉爽的穿堂风吹过,衣领碰到脖子的瞬间,引起了一阵刺痛,皮肤都有些发紧,她伸手想摸摸看。
“怎么晒伤了?”
手还没碰到,楚钊铭的声音就从她身后传来,伊珝急忙收回了手,转过身。
她裸露的脖颈泛着不均匀的淡红色,像是被细密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原本光滑的肌理间隐约透出血丝。楚钊铭手里还提着两保温饭盒,神色很是严肃,责备道:“你又偷懒不涂防晒。”
“忘记带了,哎呀,晒晒不打紧的。你早说你带饭了呀,我连饭卡都不用拿了。”
不想在小事上花费时间,伊珝打着哈哈绕过了这个事,拉着楚钊铭走到了教室后面那两张无主的课桌边。
“这没人坐,我们在这儿吃吧。”
深吸一口气,楚钊铭抽出湿巾,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才将饭盒里的菜一一取出。
伊珝看这熟悉的菜码,问道:“爷爷烧的吗?”
“嗯,他还特地交代我了——‘一定要给伊伊带’。”
两人都是年轻力壮的运动员,饭量都大,楚爷爷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特意按照两人的饭量,准备了足足四菜一汤,甚至连米饭都多打了一些。伊珝看着这满满一桌的饭菜,开心地笑了起来,“嘻嘻,爷爷真好。”
将菜摆放好后,见伊珝脸上的红晕始终不退,楚钊铭的动作缓了缓,又抽了张湿巾擦净手。
“你先吃,我去趟超市买水。”
伊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假思索道:“那帮我带瓶冰可乐。”
“生理期该肚子疼了,袋子里还有爷爷熬的绿豆汤,你喝那个好不好?”
“行吧,你动作快点哦,不然菜该被我吃光了。”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既然有绿豆汤了,伊珝也就不执着于冰可乐了,从袋子里翻出了她的专属餐具,满足地坐下。
不知他是不是迷路了,等楚钊铭回来,伊珝都吃饱了。
又是一大袋子。
伊珝停住筷子,满脸好奇:“买啥了?”
楚钊铭摊开购物袋,目标明确,揭开一个冰凉贴,按在了伊珝额头上,任她翻袋查看。
防晒、一叠冰凉贴、电扇、芦荟胶,连她点的可乐都有了,唯独没有水。
误以为楚钊铭是给他自己买的可乐,伊珝心里犯起嘀咕,抱怨:“我都喝不了,你还买来馋我。”
楚钊铭叹气,一手弹了弹她脑门,一手拎过罐子开瓶盖,递到她面前:“有你这么想人的吗?就喝一口,尝尝味。”
“啊,给我哒?可喝一口好浪费。”
“我喝啊。”楚钊铭自然回道,坐下开始解决伊珝吃剩的“残羹冷炙”了。
“伊小五,你剩这么多胡萝卜给我,我也不爱吃。”
伊珝充耳不闻,对着可乐罐子犹豫了一下,从饮水机旁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往里倒了两口的量。
这小心思可没逃过楚钊铭的法眼,他冷酷说道:“往回倒点。”
“小气鬼。”
“呵,别想玩‘小气鬼’手机了。”
在军训期间,学校对于新生们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绝对不允许他们将手机带在身上。可给伊珝闷坏了,他这一招可太有针对性了,直接把伊珝拿捏得死死的。
“你带啦!要玩,快给我。”
“就半小时啊。”
“怎么,赶飞机?”
“嗯,三点的航班。”
明年就是冬奥会了,楚钊铭要想在今年的十二月拿到冬奥会的入场券,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地进行备战。这次回学校,就是为了开具请假条,以便能够专心训练。
“训练别太拼了,不要受伤,健康第一。”
“知道。”
“最好是。”
伊珝这才解开手机,看到了沈淼沄在五人群里发了新消息,点了进去。
“诶,你看,淼淼姐让我们别往三号那寄快递了,哈哈哈哈,她说她拆都赶不上快递员送的速度,家里堆成驿站了。我就给她买了个眼药水,钊钊,是不是你干的?”
能是他吗?
“......”楚钊铭沉默干饭。
等等,快递,快递——
不对,她一定是忘掉什么了!
“嘶——”伊珝咬唇,拼命在脑海中检索相关词条,无数信息在飞速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关键的线索。
“琢磨什么呢?不玩了?”
楚钊铭实现光盘,盖上饭盒,准备收拾桌子了,见伊珝还止步在那聊天界面上,一脸凝重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嘴。
“指不定是三木买的。”
不对,不对,都不对。
下意识否认掉了这个解释,那答案只剩下了一个,忽然,伊珝大彻大悟。
她像是被雷击中一般,以前许多觉得奇怪的事情,霎时串成了线,所有的说不通的地方都被疏通了。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你的天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