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家院子里的竹帘被吹得沙沙作响。六盏粗陶茶碗在木桌上一字排开,白星往碗里撒了把晒干的薄荷叶,滚水冲下去的瞬间,清冽的香气漫过众人沾着饭粒的嘴角。
白星\"婶子你去看过新村了吗?\"白星将茶碗推向谢婶,谢婶接过茶碗时,
腕间的银镯子碰出清脆声响,那是她嫁进李家时的嫁妆,跟着她熬过了三十多个年头。
\"去过了,挑了个村尾的位置。\"谢婶望着远处山影,声音里带着满足,\"挨着大河分出来的小溪,孩子们打水方便。我们家人口多,得盖得敞亮些。\"
她扳着手指头数:\"我们两口子,三个儿子加上媳妇,还有两个小孙子......\"
说到这里,她特意瞥了眼张红高高隆起的腹部,\"等这小崽子落地,十来口人没五间房可不成。\"
张红脸颊浮起红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腹部:\"公爹说了,除了成家的,小辈们每人都得留间房。说是以后娶媳妇、生孩子,总不能让娃睡柴房。\"
\"那得是个大工程!\"白星往茶碗里续水,水面映出她微蹙的眉。
月光给她的睫毛镀上银边,倒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谢婶却摆摆手:\"再大的工程也得咬牙干,总比睡露天强。\"
话音未落,王秋突然拍了下大腿:\"说起房子,小白,你们去看过地了吗?\"
她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发梢还沾着做饭时溅上的油星。
白星摇摇头,将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不着急,等你们都挑完我再去。\"
\"那可不行!\"陈萍急得往前探身,发间的木簪险些滑落,
\"后山向阳的坡地早被抢光了,现在就剩河边和村口那块......\"
她的话被白星温柔的笑声打断:\"我喜静,盖哪都一样。只要有块地种菜、养些鸡鸭就够了。\"
张红突然来了兴致,挪着笨重的身子凑近:\"那你想盖个啥样的?总不能跟我们家似的,还是几间土坯房。\"
她的话让众人都笑起来,谢婶轻轻戳了下儿媳的脑门:\"土坯房咋了?冬暖夏凉,住着踏实!\"
白星望着天上的银河,指尖在石桌上画着圈:\"我想盖个二层的青砖瓦房。底下做堂屋,左边是厨房厕所,右边是客房,二楼留两间卧室,再隔出个小书房。\"
她的声音不自觉带上憧憬,\"院子里挖口水井,种些月季和栀子,等到花开的时候......\"
\"二层?\"谢婶手里的茶碗险些打翻,浑浊的茶汤在碗沿凝成珠,\"
我这辈子就见过镇上酒楼盖过二层楼,那飞檐翘角,红漆大门......\"
她边说边比划,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向往,\"听说盖那样的房子,得用糯米汁拌石灰砌墙?\"
\"没那么讲究。\"白星笑着解释,\"用普通石灰就行,关键是地基要打得牢。等房子盖好,在二楼支个竹榻,夏天能吹着凉风看星星,冬天晒太阳也暖和。\"
她的话让众人陷入沉默,只有蟋蟀在墙角的声音愈发清晰。
\"那站在楼上,是不是能看见远处风景\"陈萍突然开口,
白星伸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不能看见吧。估计被树挡着\"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孩子们放了学能在河边摸鱼捉虾,老人们也能坐在树荫下纳鞋底、唠家常。\"
\"河边得砌个洗衣埠头!\"王秋突然站起来,裙摆扫落一片月光,
\"现在洗衣服要走好远,要是有埠头,女人们聚在一起,边搓衣服边说闲话,可比一个人闷着强!\"
她的话引起一阵哄笑,张红笑得直不起腰,扶着肚子直喘气。
谢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用袖口擦着眼角:\"真要能那样,咱们新村可比老村子强十倍!老村子的路一下雨就成泥潭,牛车都陷进去过。\"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要是能修条石板路,从村口一直通到每家每户......\"
\"还得挖排水沟!\"陈萍补充道,\"不然雨水都积在院子里,墙根容易泡坏。\"
白星从屋里抱出一捆麻绳,开始在木桌上比划:\"咱们可以沿着主路挖沟渠,每隔一段修个沉淀池。\"
她的手指在月光下灵活穿梭,麻绳交织成网状,\"菜园子旁边再挖个蓄水池,旱季就能用来浇菜。\"
\"说到菜园子,\"谢婶眼睛一亮,\"每家都该留块地。小白你种的菜长得好,到时候可得教我们。\"
她想起白天文管事对菜地的夸赞,嘴角止不住上扬。
\"我前些天试种的是海城的新品种菜,比老品种更耐旱。\"
白星说着从堂屋里拿出几个个油纸包,展开后露出几粒饱满的种子,\"等新村建好了给分给大家都试试。\"
众人围拢过来,月光落在种子上,仿佛撒了一把细碎的银砂。
张红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这要是能种活,往后就不怕闹饥荒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夜色渐深,凉意爬上众人的脊背。谢婶起身收拾茶碗,却被白星拦住:\"我来吧,婶子歇着。\"
\"等新村盖好了,咱们办个乔迁宴吧。\"白星的提议让众人精神一振,
\"每户出两道拿手菜,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
谢婶望着满天繁星,突然说:\"你们说,等新房子盖好,能看见七星勺吗?\"
白星仰头望去,银河在头顶流淌,星光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她轻轻说:\"能看见。到时候,咱们的新村会比星星还亮。\"
夜风再次掠过竹帘,带着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气息。大家也起身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