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吗?”
“是的,老板。”
虽然那天顾沅甫说“到此为止”,但是戴朗还是查清楚了。
安乐悠的身份是真的。
顾沅甫站在急诊室门外,皱眉思索。
刚才她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过了最初震惊的阶段,现在回想起很多细节都存在疑点。
“老板,您的猜想是对的,当年的车祸是安家的仇家所为,她的尸体确实被人换过了。”
顾沅甫微微侧头,究竟是谁会去换她的尸体?是想掩盖什么?
难怪当年她的脸如此血肉模糊,这是有人想混淆视听,故意为之。
当年他认出她,是凭着相似的身形,和她手心里攥着的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在她被推进炉膛前,他硬生生的从她手里掰出来的。
他把戒指放回了那个盒子里,两枚刻着“安”字的戒指,就一直替他们在一起。
“安小姐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她……”
戴朗欲言又止,他不确定顾沅甫听到他接下来的那些话,能不能受得了。
“说。”
“当年安小姐被人救了,因为车祸失忆,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救她的那个人养了她一段时间后,就把她卖了。”
“开始的几年她辗转被卖到东南亚各国,在一些地下赌场和灰色产业中工作,稍有不从就会……”
看到顾沅甫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戴朗顿了顿。
“会遭到电击或囚禁。后来她终于逃出控制,在贫民窟和边境小镇辗转。”
“为了活下去,她做过码头搬运工、黑市医院的护工,甚至靠卖血换一口饭吃。还、还做过…… ”
顾沅甫的双拳紧握,声音阴冷又平静,“知道了。”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旧伤未愈,她的免疫力极差,高烧昏迷时,还曾被误认为是尸体丢进乱葬岗……”
戴朗觉得太惨了,顾沅甫能听到这里,他都有些不忍心再说下去。
“直到三年前她才被环游世界的安语冰发现。”
“新年那天我们到A国确认安小姐的信息,那时候其实她就在隔壁的房间。”
“只是那时她还没有恢复记忆,安家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刺激,所以是安语冰出来见了我们。”
顾沅甫闭了闭酸涩的眼睛,胸口像被巨石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痛。
他转身看向急诊室里正在包扎的娇小身影,她的裙子掀到膝盖以上,露出的小腿皮肤上,旧伤累累。
这么多年他在享受着大少爷的优渥生活,乐悠却只能在黑暗的地狱中挣扎求生。
他轻轻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把她抱在怀里。
十年前的大雪天没能救下她,往后——
“错过的十年光阴,连同你受过的委屈,我会好好补偿。所有人欠你的,我会替你一笔一笔都要回来!”
安乐悠靠在他的身上,低头摩挲着膝盖上包裹的纱布,“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就好。”
顾沅甫呼吸顿住。
感受到他的迟疑,安乐悠眉头皱了起来,“我知道你忘不了苏恒。我也很感谢她,在我不在的日子里照顾了你。”
顾沅甫的喉结滚动几下,发不出声音,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眼前浮现出苏恒对他撒娇的模样,抱着他哄他睡觉的样子,认真工作的样子。
她对他说——
[老公,你也可以依赖我。]
[在我面前,你就只做你自己,好吗?]
她明明那么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他却把她抛下了。
他昨晚才说了,会全心全意只爱她一个人……
他的世界好停转了,脑海中寂静无声。
这么多年来,顾沅甫第一次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
安乐悠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些年,我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我记得有人在等我,虽然想不起是谁,但我知道,那个人很重要。”
她的话让顾沅甫的目光闪烁,他别开了脸,不敢看她。
“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我们经常相遇,只是你从没注意到我。”
“第一次见到你们,是春天的时候。那天风很大,你笑着把她裹进大衣里。”
“我震惊于你找了一个长得这么像我的人,你一定没有忘记我。”
“子安,从前你说过,你的口袋里只能放我的手,你的大衣里,永远是我一个人的港湾。”
顾沅甫的心像被割开了一样,“对不起……”
“你不记得了……我原本只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知道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已经配不上你了。”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我看到她穿上那件星图婚纱,那明明是我和你说过的,最向往的婚纱。”
“谢子安,你答应过我的事,真的不记得了吗?”
他记得,他答应过,给她最美的婚纱,最浪漫的婚礼。
年少时的话,他都记得。
可是,刻骨铭心的誓言会被岁月的潮汐冲刷模糊,炽热的爱意也渐渐冷却成了怀念,那件婚纱上的星图,并不是为安乐悠定制的。
那是用他和苏恒在西山别墅的天文台拍下的第一张星空照片,复刻在婚纱上的。
他没有告诉苏恒,是想等她自己来问他,想看到她幸福的模样,想把她狠狠抱在怀里亲吻。
安乐悠坐在椅子上,耳朵贴着顾沅甫的腹肌蹭了蹭,那触感真好,沟壑分明,结实又有弹性。
“我再也不想把你让给别人了,所以让我自私一次,好不好?就假装,我终于干干净净的回到你面前。”
顾沅甫感受到她的碰触,有些微不适感。他向后撤了撤身子,却被安乐悠抱得更紧。
“你会嫌弃我吗?子安?”
“……”
他盼了十年的人终于回来了,他怎么会嫌弃她。
他本以为会自然而然的,想要跟安乐悠在一起,可为什么,自己的心就偏了呢?
安乐悠站起身,“谢子安,你是打算背弃当年的承诺吗?”
心脏被拉扯着,很疼。顾沅甫下意识的辩解,下意识的害怕她,“我没有。”
“如果不是想要活着回来见你,我可以选择早早结束这一切,不会受那么多年的苦。”
她扬起下巴看着他,“所以你,就回到我的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你听到了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