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鸡鸣声已起，天际却还未亮起。
正是日出前的时光。
楚王正酣睡着，就听小厮在旁边轻声唤着自己。
昨天晚上他回到家后才知道，王妃程氏居然把顾嫔给扣住了！
他起先并不知道顾嫔会来自己府上，也是到了傍晚、过了下衙时间才收到了皇上让人送来的消息。
从宫里到他现在任职的户部，路途有些远。
最主要的是皇上派来送信的人在半途耽搁了些时间。
那人本来未时末就能到户部衙门。
可是路上马匹不知怎的剐蹭到了什么东西，居然马腿受伤流血。
此人赶忙找地方换马，却附近没有可换的驿站或者是马行。只能步行到了最近的一处，也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彼时已经将近申时末了。
若楚王勤于朝政留在户部，他当时在户部或许能找到人。
偏楚王最近连续遭遇种种挫折，做的事情一个都没能成功。
——江南贪墨案，他多多少少有些牵扯。想害魏王的嫡子，结果死的是个庶子。好不容易保护着自己和她的乳母，结果两人在自己府上殒命。
楚王心情不好，于户部早早离开，寻了几人一起到酒楼吃酒散心去了。
皇上派来的人去到了户部后，没找到楚王。
到处问人，也只知道王爷没回王府，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待到那人寻到楚王并告知顾嫔今晚会去楚王府时，楚王已经喝的微醺。
虽然立马被这个好消息高兴的醒来不少，却也有些迷糊，不敢骑马，坐着马车归家。
此时已经是傍晚。
马车又比独自骑马慢了些。
一来二去的，等他回到楚王府，已然天色全黑入了夜。
楚王在王府后门没有见到顾嫔。
反而遇到了虎视眈眈守候在那里的楚王妃。
夏日的夜晚微微带着凉意，甚是舒适。
楚王妃在王府后巷摆了一桌一椅，端坐椅上，拿起桌上茶盏慢条斯理品着茶。
周围服侍的十几个丫鬟婆子分列两旁，有的端着水有的捧着点心。
像是夜晚乘凉般的舒适惬意。
倘若这里不是楚王府后门外的巷子，而是王府内的后宅院落的话，就更合适了。
楚王兴致勃勃而来，所见非她。
不是心心念念的美人，而是自家母老虎程氏。
被这么一吓，他算是彻底惊醒了过来。
“怎么是你？”楚王质问着，和楚王妃凌厉的眼神一对上，瞬间明白顾嫔过来的事情已经被程氏知晓。
忙问：“她人呢。”
楚王妃冷笑连连，“好你个修泽恺，回到家见到我，不先问候我，反而问起旁的人来！”
又微微扬起下巴，扯起唇角，“你问的是谁，我不知道！”
转身就要进府离去。
楚王赶忙快速上前，几步靠近后抓着楚王妃手臂：“我问你，她人呢！”
楚王妃也不甩手，只回头朝那些粗壮婆子看了一眼。
婆子们各个手臂都有楚王的大腿粗，撸起袖子跑过来，对王爷说了声“抱歉”，上前拉人。
她们也不想和王爷对着干。
可她们的身契都在王妃的手里握着。
和王妃对着干等于找死。
只能听从王妃的，把王爷硬生生拽开来。
楚王自然不能随便放王妃就这么走了，忙叫喊着要往前冲。
可他上衙和后面去酒楼，只带着早晨就一直随行的随从一二，哪里敌得过王妃这样已经安排了十几个人在旁？
少数对多数，楚王这次根本没有胜算，只能眼巴巴看着楚王妃施施然离去。
待到进了王府再带人去楚王妃那里要人，楚王妃的院子却已经围得铁桶一般，密密麻麻都是粗使婆子丫鬟在守着，外头谁都进不去了。
楚王打听顾嫔所在的地方。
倒是守得没那么严，只是跟来的一太监一宫女都是皇上的人。
夜已深。
顾嫔应该已经歇下了。
若他在这种情况下再贸然夜会顾嫔的话，被皇上知道了，反而对顾嫔不利。
楚王只能打定主意，先略睡一会儿，等明天早起，在日出前就带着顾嫔去看望她乳母尸身。
主意已定，楚王回到自己外院的院子内去睡。
特意叮嘱小厮早点叫自己。
这便有了早起一事。
楚王迷迷瞪瞪睁开眼，思及昨天的一连串事件，总觉得跟梦似的不真切。
待到想起那个心爱的她，就瞬间有精神了。
楚王赶忙起身，冲到顾嫔那个院落。
晚上当着两个宫人的面打扰顾嫔不合适，可是早起——虽然起得太早，打扰了也没什么大碍的。
毕竟顾嫔这次有事前来，宫人们禀与皇上后，他和皇上略一解释就没事了。
楚王兴冲冲赶到顾嫔的屋子。
见到的却不是活蹦乱跳的她，而是已经死亡凉透了的她。
还有她身边两个被迷晕了的宫人。
楚王当即崩溃痛哭。
一定是老三！
魏王那个人，在外征战那么多年，不知道收揽了多少江湖能人异士。
手底下肯定很多死士和绿林高手。
不似他这个楚王，只是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那么悠然。
魏王可是血人尸体上踏出来的战功！
楚王从未像现在这样崩溃过。
既恨魏王，又怪自己。
还恨程氏。
为什么程氏不听他的，非要扣了顾嫔在这里！
但凡程氏和魏王的那个妾室乔素檀一样有脑子，都不至于害得顾嫔到了这个地步！
楚王双目赤红，抱着顾嫔的尸体，一步步朝着楚王妃的院子走去。
生怕颠着怀里的人，他走得缓慢。
天色渐渐亮起。
此时太阳初初冒头。
显然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可京城里却暗藏汹涌，楚王府里已经闹翻了天。
楚王一步一步，在丫鬟婆子家丁管事们惊骇莫名的目光中，渐渐靠近楚王妃的院落。
楚王妃程氏刚刚醒来，听见婆子丫鬟乱作一团，人挤人的过来吵吵着，好似要向她禀报什么。
程氏就问身边嬷嬷发生了什么。
嬷嬷忙开房门小声问，折回来时大惊失色。
“不好了！王妃不好了！”嬷嬷叫喊道：“顾嫔死了！”
“死……了？”程氏有些茫然，有些不解。
总觉得这是个玩笑话。
昨儿晚上人还好端端的进了王府。
怎么就死了？
程氏来不及穿好衣裳，忙冲出屋子去看发生了什么。
然后见到王爷抱着顾嫔的尸体，一步步走进了她的院子。
刚才还喧嚣不止的院落，忽然间安静到了极致。
程氏这便看见了顾嫔胸口插着的箭。
应该是劲驽射出的，箭插入的极深，贯穿胸口直接透了后背。
“这、这不可能。”程氏见状，也有些慌了，“这不可能！”
好端端的人，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
当时她冷嘲热讽，顾嫔还只微笑以对什么都没反驳，乖乖听了她的，被扣在那个院子里不准走。
怎么一转眼。
人就没、没了呢！
程氏惊慌失措望向楚王。
楚王闭了闭眼，满脸的绝望。
一步错步步错。
这段时间以来但凡暗算魏王的计划，就没一个顺心进行的。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比魏王到底差在了哪里。
……相貌自然是比不上魏王的。
那人可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可他出身比魏王好、在皇宫跟着夫子们学习的时间比魏王长。
太后皇上都对他比对魏王好。
凭什么魏王能够一次次摆脱他的算计、而后反过来算计他？
难道、难道就凭他府上的女人都很蠢
而魏王多了个好帮手乔素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