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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画眉麻雀不同嗓,金鸡鸟鸦不同窝”,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其实都像游在海里的海豚,都在努力寻找那个能听得懂自己声波的人。

我不否认,孟莉是真喜欢丁群,无论是丁群的长相、工作、还是文采,她都很喜欢。虽然孟莉爱丁群爱到无法自抑,但因成长环境的不同,在父母的影响下,孟莉并不喜欢丁群身上的野趣与那种带着农村痕迹的张力。

丁群说,“比较繁华如梦、人流如梭的市中心,他格外喜欢通柳巷这个优雅、安闲,有着花开鸟鸣的老旧小区,那是一个可以写作,可以读书,可以思考、可以深爱一个人的地方。走在湿润、静谧有着苔藓的石板路上,路两边是含蓄典雅而不流光暴富的时装商品橱窗以及袭人的鲜花,还有傍晚时分树上传来的深邃低沉的蝉鸣弥散整个小区,走在这样的声音和视觉中,人是可以与内心与灵魂相遇的。”

丁群说,“跟我吃饭很舒服,吃得香,心情愉悦,爱吃的多吃,不爱吃的少吃,可以打嗝儿,可以说趣话吐脏字,但孟莉总是提醒他说一个人的吃相照见他的生命,你有好的吃相才有高贵的可能,于是孟莉老提醒他不要吧唧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不能出声,坐在椅子上不能靠在椅背上,饮食要均衡,不能这个菜少吃那个菜多吃。

去孟莉父母家吃饭就更是正襟危坐,谁是上座,谁是次座,谁先夹菜,怎么敬酒,说什么话,都是有讲究,不能乱了秩序的。受了委屈,也不能抱怨,那是有失体统的。孟莉的父亲神情中严肃的宁静和目光里流露出的不可侵犯的威严,让丁群一个文人,一副奴相去逢迎,百般殷勤做妓态,一次两次可以,多了不行。而他吃饭向来速度快,吃相难看,小毛病多,尤其喜欢说话,说那种插诨打科看似不正经却很有意思的话,我还就喜欢听,会怼,会杠,也会附和拍手叫好,像小媳妇拌嘴,拌着拌着,饭吃香了,嘴过瘾了,情绪宣泄了,他的满足感也达到了。

丁群说,孟莉是一个不懂得风花雪月的沉闷女子,和你的玲珑剔透没法比,和你在一起,你的嘴角眉梢都是上扬的,总是泛起微笑,但和孟莉及她父母在一起,她们的嘴角眉梢都是下走的,总是阴着一张能挤出冰块的脸。

丁群说,和你住一起,更是一种希望,是心灵的港湾。

丁群说,我丢了魂,只能在你这里找到;或魂快要丢了,必须在你这里寄放。

这让我想起和丁群一起吃饭时,他曾给我讲过一个大马猴的民间故事。

大意是说,有只大马猴,下山把村里一个蹲在青石上洗衣服的,十七八岁的姑娘掳进了山洞,大马猴聪明啊,每次出洞摘果子,总要搬了石头将山洞口堵住,不让姑娘出来。后来,姑娘在山洞里生出了一只小马猴,有了小马猴,大马猴对姑娘看得不紧,姑娘终于逃下山。没想到,大马猴回山洞,不见了姑娘,于是每天到村子里的大青石上呼喊:小猴妈,小猴娘,小猴在家要奶尝。喊的姑娘心揪揪的。

我时常会想起故事里马猴的吼叫,每想起,脊背发冷。随着步入社会,渐懂男女情感之事,万分恐惧自己将来会遇到一个像马猴一样让我逃脱不了的女人。

在一桩女人不愿意接受的恋爱里,男人不停的叫唤简直是黑暗和恐怖的。同样,在一桩男人不愿意接受的恋爱里,女人不停的叫唤简直是绝望和悲凉。

丁群现在就像被孟莉这只大马猴缠住了,我就想,他是有多么不愿意,会在睡过孟莉后,还想和我住在一起。

这么想着,我心里竟替他难过要命。”

此后,丁群和孟莉的关系僵在了搬不搬这个问题上。

每次孟莉过来找丁群,他明明在自己房间,打个呵欠,就会跑到客厅的沙发躺下,动作姿态都充分表达出他要再睡上一觉的意思。

客厅是公共区域,孟莉不大好纠缠,只好悻悻离开。

之后,孟莉每次过来找丁群协商搬离的事儿,都是以她沮丧离开的方式终结。

有一次,我听见孟莉对丁群说,\"看来,你还是愿意跟他一起住。

丁群说,\"这话你别当着他的面说,否则他就没法跟我住下去了。

孟莉就说,\"是吗?是吗?那我要说了呢。”

丁群拔高声调不悦地说,“那你就说个试试”。

孟莉说,“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

丁群说,“男人一事无成的温柔最廉价。”

孟莉毫不客气回敬他,“可你这个一事无成的男人,连一点点廉价的温柔都不愿意给”。这话不仅把丁群噎得哑口无言,还把他的自尊当口香糖往地上啐。

我一直觉得孟莉是无辜的,她实在是太爱丁群了,每次被父母逼迫分手后,都是孟莉低三下四过来求他。所以,他们的爱情并不健康,一个紧紧抓住,哭着喊着要,一个觉得索然无味,又不忍放手。

刚刚好的爱情总是不多,你准备为一个人赴汤蹈火时,却发现那个人并不同步,你想要放弃时,对方又苦苦纠缠。

有一次,孟莉说要请我吃饭,她其实是想和丁群一起出去吃饭,怕丁群不去,就变相说请我吃饭。我不想扫孟莉的兴,就同意了。丁群不想去,我说你不去,我跟孟莉出去吃饭算怎么回事。

丁群只好跟着一起去。

我们三个下楼,孟莉挽着丁群的胳膊在前面走,走到小区,看见那对六十多岁的夫妇,每天手拉着手散步,丁群突然说很羡慕这对老夫妇,说这才是生活的温存和幸福,还说大多数的婚姻生活,不过是凑合着过日子罢了。

孟莉的脸色突然很难看。

吃饭时,我和丁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孟莉不发一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剧院里的观众一样。

有个周末,我和丁群在吃饭,孟莉又过来找他,我就给孟莉添了副碗筷,孟莉坐下后,我给她夹了块炸鸡翅,孟莉不好意思吃,夹给了丁群,丁群更绝,又夹给了我。我说,“这是我给孟莉夹的。”丁群说,“吃吧,我现在夹给你了。”

我看见孟莉眼眶的泪水都在打转,但她硬是忍住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吃完饭,孟莉咬咬嘴唇,甩甩头发,冲我露出礼貌而有分寸的微笑,然后身子一侧,从我的旁边闪过,走了。

我要丁群去送她,丁群说要送你去送。

我真下去了。

小区里,我安慰孟莉说,“他性格就这样,我行我素惯了。”

孟莉戚戚说,“他对你从来不这样。”

见我似乎有点不高兴,孟莉又连忙改口说,“我知道你俩啥事没有,你俩要真有事,我也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他,我就是想不通,到底需要我怎么做他才能开心啊。”

看来,孟莉还是没有认清现实。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两个生活理念截然不同的人硬要凑一起,注定会有无尽的烦恼。

其实,孟莉也算是多才多艺,会弹奏乐器,还会画画,歌唱得也不错。有一次,她请我和丁群去高档餐厅吃饭,吃到一半,非要弹钢琴给我们听,她弹肖邦的作品,饭桌上,她跟我和丁群说,肖邦是个孤独的男人。弹钢琴时,她神态肃穆,非常动人。我觉得孟莉钢琴弹得不错,弹钢琴时也很优雅,但丁群说,孟莉在家动不动就弹钢琴,还非要拉他过去听,听了还要谈感受,如果能诗兴大发,赋上一首就更好。丁群说,我看不惯她动不动就拿钢琴炫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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