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剑仙同七位至高隔着遥远的天幕对峙着。其中当属邪剑仙的目光最是狂傲。
他从来不怕所谓的神明,更是不惧天高地厚。
生于天下,何惧天下?
邪剑仙自古便是一位脾气狂傲的剑仙。十位剑仙中,当属他的脾气最不好。
一言不合就拔剑!
就像是一个不服管教叛逆孩子。
十五万前,他就是一个刺头。
不受、不甘心听儒修的教化。
世道、儒修要教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
可他天生就不受教。
十五万前,能够让他这般狂傲者,心甘情愿追随的剑修。
迄今为止,就只有那位以返璞逆伐伪圣的极道剑修。
可惜,可恨。
在对方陨落之际。
他帮不上什么大忙。
就只能借剑,助其斩伪圣。
原本邪剑仙不想以“邪”字命名的,但奈何狂与傲都不太符合心意,并且本命仙剑又是那位极道剑修取名为至邪。
所以为了铭记那位心底的“头儿”,他便以她为自己仙剑命名的至邪二字中的“邪”来,以此作为自己的剑仙之称。
如此,可以说。
邪剑仙的“邪”字,变相的算是那位极道剑修赐予的。
死神族的至高,目视远端的邪剑仙,沉声开口:
“你很强,可你的兵器……”
他的视线,落在邪剑仙身侧的那柄剑;剑身邪气冲天,更有怨念化作无间地狱,仿佛有无数魔神在哀嚎嘶鸣。
“似乎有些损坏。”
“你无法发挥自身全部的实力。”
“嗯~”邪剑仙高傲的环胸瞥视,“还挺有自知之明……”
他邪笑着:“实力完不完整,我无所谓。反正,打你们是够了。”
死神族的至高面色微顿,旋即淡淡道:
“不,你现在无法与我们同归于尽。”
“你们配?”邪剑仙反讽。
恶神族的至高,微微皱眉,一步跨出:
“你要打架?”
“老子要弑神。”邪剑仙握住身侧的仙剑“至邪”,也是接着一步跨出,“宰的就是你这个神!”
时神族的至高抬手拦截身旁的恶神,制止他的的找死行为。传音给恶神至高:
“现在不得再生事端,先待赌约定型,再动手也不迟。”
恶神族的至高,沉思许久,也是默默退后几步。
邪剑仙见此,无趣的冷哼一声,同时向后退一步。
形势初步缓和起来。
不过。
二者仍旧是剑拔弩张的状况,显然都是在等赌约的结果。
星际尘埃铺洒的星域,黑点化作背景板的废墟里。
剑南关的一众修士中。
一位身穿清月雅袍的青年,缓步升空,一步便能引动经文流动,三步便能踩出山水色的空间,群山飞鸟皆在他的两足间诞生。
小世界。
完整的展现。
钟情山水,纵情山水,终情于山水。
这里面,刻录着他心中仅有的温馨。
一袭雅袍书生,几步间来到域外战场,背对一众修士,他静静的凝视着对面的神明。
对面走出的是,时神族的主神。
两域强者。
返璞境仙人VS主神级时间神。
战斗爆发了。
时间流动着。
两位强者的战斗,直接湮灭了十个黑点,令那些黑点继续坍缩成一个奇点。
转瞬间。
奇点又发生了膨胀,化为了照明黑暗星域中的璀璨火炬!
无数的黑点燃烧着,转化为奇点,接着又膨胀为中子星,又或者化为燃烧的虚空。
这是完全超出已知科学的战斗,完全就是所谓的“神战”。
仅仅是战斗的余波,就足以打碎数千个位面世界。
若非这里早就是无人区,早就是一片废墟。
李修远说不得还会有所保留。
可现在不需要了。
他的世界早就毁灭了。
早就被这群强盗!这群烧杀抢掠的侵略者,给毁灭的一干二净。
妄图独善其身者,终究会参入大势之中。
从上到下。
无人幸免。
远在观战的诸位剑修,此时不免有些担忧。
不少人开口发问着。
“百无一用是书生,即使这李修远是有名的君子,可他并不是擅长厮杀类的修士啊!”有仙人担心。
“就是就是。更何况对方可是拥有时间法则的敌人,只有尊者才能杀死对方!”有魔修客观评价
“此局胜负,怕是难说了。”有人唉声叹气。
“怎么没人去拦他呢?”有人问。
“有人拦,可他......却莫名其妙的破口大骂着,谁敢拦,就他娘的跟谁拼命!”有人无奈道。
一众修士沉默。
他们都知道李修远为何这么愤怒。
因为此次上场的神明,便是往日杀死他亲人的刽子手!
李修远打砸着书籍,焚烧自己积累的百万文法,将自己辛苦修来的文道至理,通通烧的干净!
时间主神亦是不断回溯星域时间,不断的损耗着李修远的精气神,消耗着他有限的文法,打算用持久战,活生生的耗死这位名冠仙州的修士。
他们的厮杀,已经完全是两颗星辰在相撞。
文道与时间道,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圣品法修,李修远终会有力竭时。当他心中书籍耗尽时,便是时间主神,灭杀他的最佳时刻。
“轰!”
时间法则化作巨大的齿轮,很快形成了一个足以涵盖部分型星系的庞然大物。一个转动着时针的钟表。
“轰!”
文道法则化作巨大的圣贤书,很快形成一个涵盖等同恒星星系级别的巨型造物。一个蕴含三千世界的书籍。
书籍与钟表散发无尽的光辉,一瞬间点亮了已然黑暗一片的星域。
他们以最为原始的方式,最为粗鄙的方法,碰撞着,厮杀着,怒吼着,咆哮着。
“砰!”
李修远从棺材板边上醒来,他捂着头,抬眸扫向四方。
前方摆着两口棺材,无尽的白纸,在他眼中晃啊晃,晃的泪水滴落在地。
“儿啊,要好好地读书,将来要做个有出息的人!”老爹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娃儿,好好的学,莫要像我和你爹一样,大字不识几个,尽得人笑话!”娘亲的话语在心间响起。
视野模糊,一位两鬓雪白的佝偻身形,面容慈祥的来到李修远身前,他拍打着青年的肩膀,交代着最后的话语:
“今后你就要一个人了,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莫要让我和你娘,在九泉之下还要担心你!”
风一吹,时间流逝。
爹娘的身形顷刻间烟消云散,只留下温热的泪滴,模糊了双眸。
迷糊间。
李修远回到了小时候。
爹娘还健康,他们乌发尚未霜白。
他们还在有说有笑的,为自己东拼西凑着上学的费用......
转眼间。
真的是眨眼间。
他们就垂垂老矣,就行将就木。
李修远望着两口棺材愣愣出神。
“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在脑海里炸响!
李修远赶忙爬起身,趁着自己的世界步入灰暗前,抱住着仅存的希望,心中余下的温情。
婴儿很可爱,她的眼睛小小的。她伸着手指,慢慢的戳去青年眼角的泪水。
李修远忽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瞬间。
一种无声的温暖,让他沉静如水的心脏缓缓跳动起来。
李修远抱起婴儿,同两口棺材磕头,许久许久,吊丧很久。
他才肯离去。
从此,销声匿迹于尘世。
“轰!”
书籍被钟表砸出一个缺口。
时间法则撕裂了文道法则。
“刺啦。”
李修远望着书桌对面,正提笔戳着衣服的淘气小孩,无奈的摇头。
他轻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笔,温柔的教导其写字。
“书生,以文载道,薪火相传。”
“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几行字写出。
短发小孩满脸开心,抓着青年的手,稚声喊着:
“哥哥,我还要写字,我还要!”
李修远继续写下几个字。
“吾心安处,是吾乡。亲朋所在,是故乡。”
年幼的李曦月抬眸,傻傻的笑着:“哥哥,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
“当然是。”
“那我是你的什么乡?”
“家乡。”
“家?”李曦月疑惑抬眸,忽地问着,“哥哥,爹爹娘亲去哪里了?”
李修远只是轻声哄着:“在天上,在明月里,在你我的心中。”
“心中......”李曦月忽地开心说,“我懂啦!爹爹娘亲一定是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对不对?”
“嗯。”李修远轻声回应。
此时阳光是那么的好,屋外青山桃花盛开,随风摇晃着叶影,风景宜人。
女孩拍着手,和青年共同哼着一首诗词。
“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秋风散去,便是大雪纷飞,雪白一片。
“咔啦!”
书籍再度被钟表撕烂数张纸页。
文道法则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于时间法则当中,
书籍随着钟表的时针转动,书页渐渐的泛黄腐朽。
文字逐渐消失于岁月里。
存在的痕迹消失了。
“唰唰!”
笔墨落下。
文字重现。
书籍砸的钟表震荡不断,时针停止转动。
“咔咔...”
李修远仿佛回到过去,他的意识昏昏沉沉,拥抱着已经凋零的世界,已经是一颗死星的位面。他手中的星球,手中的世界,已然凋零为腐朽的灰烬。若非他竭力挽留,早就化为星际尘埃消散干净。
星空震荡。
时间的长河冲刷而来,轻而易举的吞没了他手中的世界,心中最后的家乡。
茫然间。
年纪不过十五的少女,一蹦一跳的跑到身前,口中喊着:
“哥。”
李修远疲惫的抬眸,哽咽着:“对不起。”
“不用道歉的。”少女伸着虚幻的手,抚平他褶皱的衣角,“要好好的活下去。要成为顶好顶好的君子!”
“嗯......”
少女蹦蹦跳跳的离开,像是只兔子,飞快的窜到视野的尽头,步入一片白光里。
在即将离开前。
她忽地回身,温声的道别,一双眸子仿佛星辰般闪亮:
“哥,不要放弃啊。”
钟表的时针再度转动,强横的时间法则迅速腐化了书籍的大量文字,就连书页都瞬息泛黄褶皱,俨然是一副即将沦为黄土的模样!
时间法则淹没了文道法则。
时间主神疯狂打杀着已经身体破烂的李修远。
主神大笑着,手握时间法则构筑的长剑,径直穿透李修远的胸口,从他心脏处洞穿开来。
“你和你的妹妹...都是弱者!弱者就该被奴役,就该被杀戮,就该沦为我们的垫脚石!”
李修远满头黑发,早已雪白。他的面容苍老,不复青年之相。
他剧烈喘息着,口吐鲜血。
“呃......”
“什么?”时间主神竖耳倾听,“是遗言么?还是求饶?还是跟你妹妹一样,连话都没来及说!哈哈哈哈......”
“呃......”
李修远咳着鲜血,沙哑的回应着:
“我...从来......”
“什么什么?”时间主神嬉笑着,‘’你要说自己从来都是个废物?!”
李修远听不见他的嘲讽。
只是默默回应。
“从来...没有,没有...放弃啊——”
这句话念出。
随之而来的是,文道法则骤然破碎,化作一支笔在书籍上刻录了几个大字。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刹那间。
书籍骤然震开了钟表。
时间主神被径直的打入黑洞形成的奇点里。
衣衫破碎,油尽灯枯的雅袍老人,矗立在孤独的黑暗中。
李修远自知对方掌控着时间法则,如果无法一瞬间灭杀对方。自己就会被活活的拖死!
他微微扭头,看向身后各个变了脸色的修士,轻轻一笑。
他又扭头,不经意间瞥视一处已然化为灰烬的破碎位面,而后断然收拢目光。
老人单薄的抬起手,在众生目光里,缓缓抬手指点在自己的五脏六腑。
李修远沙哑的念着,在众人目光里,悲哀的万分,孤独万分。
“以魂为引,以道为底,断我往生,葬我过去。”
他停止了手势,最终缓缓点在眉心:
“断六道,毁根基,以我残躯......”
“诛灭神明!”
体内小世界,体内的群山,万千飞鸟,他的最后家乡。
在此,破碎!
他的修为一瞬间突破尊者,虽然只是初入尊者,甚至连真正的尊者都不是,可这也足以灭杀时神族的主神!
小世界化作无尽的法力,无上文法,在他的前方铺就了一条,直通天穹的宽敞大道!
散修君子李修远,文道已如大日悬!
李修远几步间登上道路尽头。
而在他即将踏入最后一个台阶时,却强行止住身形,止住了消散的身体,止住了要踏下的步伐。
他等待着。
等待时间主神湮灭于文道当中。
直到一声惨叫。
凄厉的哀嚎。
直到时间主神死亡。
他才孤独的踩上最后一个台阶。
刹那间。
他的身躯如若飞灰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诸位修士的眼里,瞬息的飘向世界各地。
他的小世界,与自己的家乡,乃至他自己,此刻都彻彻底底的消失于众人眼中。
“千山鸟飞绝,万迹人踪灭。”
一众修士愣住。
这时。
一位白衫人忽地踏出,他不顾域外法则的余威,以一身剑意碾压一切。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拔剑指天:
“晚辈白沐春,在此,恭送君子李修远!”
一呼百应!
“晚辈丹卉,在此,恭送君子李修远!”
“晚辈徐衡,在此,恭送君子李修远!”
……
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剑南关。
无数修士,无数的剑修,无数的武夫,共同以自己的武道、剑道、文道,照亮世界,为其送行!
对峙的彼端。
邪剑仙共同拔剑指天,笑着:
“此战,剑南关胜!”
几乎同时。
那位站在诸位修士前,身处域外战场的白衫人,悄悄的以心声念着:
“死后冤孽消,就此入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