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安排在慈安宫的暖阁内，如今已经是深秋了，一阵秋雨一阵凉。
宫殿在秋意的笼罩下，朱红色的宫墙愈发深沉了几分。
顾靖庭抱过念儿，又拢了云清初的手入袖，笑意温柔地问她：“冷不冷？”
“不冷。”因着她今日刚出月子，所以今日出门前，顾靖庭特意叮嘱她多穿了一些。
云清初发现，同顾靖庭相处越久，就发现他愈加细心体贴。
与初在军营相识时相比，顾靖庭愈发有人夫模样，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
“本该让你坐满双月子再出门的！”顾靖庭心疼地替她拢了拢披风。
“没关系，我已经休养得很好了！”
她此番生产艰难，顾靖庭本意是让她坐满双月子的，奈何他们需得遵循圣意赶去明州赴任，实在没时间再继续将养身体了。
她看出顾靖庭眸中顾虑，遂笑着说道：“明州的气候可比京城好多了，我幼时最喜欢去明州了。”
“嗯，等到了明州，再好好休养，定要把身体养好，到时候说不得就能听到了。”
虽说清初聪慧，能看懂唇语，简单的交流并不受阻。
可他好几次见清初因为没能听到念儿哭而默默伤心落泪，他知道她心里还是介意失聪这件事的。
前些日子云清辞来信说，已经有了当年那游方道士的消息。
等他们到了明州，再打探一二，想必定能替清初治好耳疾。
暖阁内，太后令几人落座，宫人们鱼贯进出着，一道道美味珍馐不断地端上来。
太后抬了抬手：“你们都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里，想吃什么便多吃一些。”
太后看着面前几个年轻人，心里高兴，尤其是看着顾靖庭那熟悉的眉眼，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祖母，您也吃。”福柔公主起身欲为太后布菜。
太后拉了她入座：“皇祖母年纪大了，吃不了什么，你们年轻人只管多吃些。”
“太后娘娘，今日御膳房特意备了鹿尾儿汤，最为滋补，您不妨吃点？”太后身边的芳华姑姑开口道。
太后摆摆手：“这汤汁儿太过浓郁，哀家想想便饱了，你去把哀家酸枣糕取来，哀家吃些酸枣糕便好。”
“是。”芳华姑姑无奈，只能进屋去取糕点。
按理说如今秋日，正是进补的好时候，可太后娘娘却只喜欢吃些糕点，对膳食毫无兴趣，实在让人头疼得紧。
云清初瞧着太后模样，不由得心生疑惑，便开口道:
“皇祖母，清初前些日子闲来无聊，翻阅医书时，倒是寻到了几道滋补开胃的药膳。只是不知皇祖母身体是否适宜，不知可否让清初替您把把脉？”
“难为你有这心了。”太后娘娘很高兴清初孝顺，“等午膳结束，你便替哀家把把脉。”
云清初含笑应下，一旁顾靖庭看出了清初此举的异常，疑惑地看向了她。
云清初握了握他的手，轻声道：“等会儿同你说。”
这时，芳华姑姑端了酸枣糕来。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哀家如今这口味倒真似孩子一般！喜欢这酸甜口味的！”
太后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尝尝，笑着对他们道：“你们要不要也尝尝？这酸枣糕是赣州那边进献来的，味道尤其酸甜可口。”
“说到酸甜，沁儿可就要尝尝了。”福柔公主抚着自己的小腹，拈了一块吃了起来。
“清初可要尝尝？”
“回太后娘娘的话，大抵是孕期吃多了这些，如今瞧着倒是没什么胃口。”云清初如实道。
“也是，那你多吃些旁的。”太后笑意盈盈地道。
这顿午膳宾主尽欢，宴席间，太后还特意命人将那道鹿尾儿汤端到了顾靖庭的面前。
“哀家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靖庭吃正好。”
太后此话，说得云清初倏地就红了脸。
她一个学医的，哪里会不知道太后此举何意。
“多谢皇祖母。”顾靖庭笑得开怀。
云清初倒真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鹿尾汤的功效。
午膳结束，福柔公主和裴墨之就起身告退了。
今日顾靖庭夫妇进宫是来同太后娘娘辞行的，他们不便在此打扰。
“清初，过来替哀家把把脉吧，哀家正觉近来身体疲乏，胃口欠佳呢！”太后招了云清初上前。
芳华姑姑在旁笑着道：“还得是王妃娘娘，老奴劝了好久，让太医为太后娘娘诊脉，娘娘就是不应允。”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知道，眼下的时候，慈安宫可不能传出不好的事。”
“哀家还要护着我的靖庭呢！”太后娘娘满脸怜爱地看向顾靖庭。
若让这宫里的人知道她身体不适，有些人只怕又要作妖了。
无论如何，她也得等靖庭到了明州，她才能放下心来。
“孙儿不孝，让皇祖母为孙儿操心了。”顾靖庭如何会不知道太后这是在护着他。
“别这么说，这都是哀家欠你的。”太后慈爱地拉了顾靖庭的手，“前些时日让你母妃转交你的东西，你可拿到了？”
“皇祖母放心，孙儿已经妥善保管好了。”
那日母妃将那丹书铁券拿出来的时候，他委实惊到了。
大燕朝立国以来，这丹书铁券只赐了两人，皇祖母为了护他，竟从皇上那里要来了丹书铁券。
“此物虽说贵重，但只防君子，不防小人，皇帝的身体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了，靖庭你得有所准备。”
“皇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数。”
他自然知道，如果当今圣上驾崩，太子登基，肯定不可能放过他。
他此去明州，也不可能真是去做个闲散王爷，而是要积蓄力量，若太子有任何不利于他的动作，他必当竭力反抗。
“靖庭，你是哀家唯一的亲孙子，哀家自当站在你这边。”
太后说着，从一旁锦盒内拿出一块玉牌。
“这是我母家崔氏一族掌家玉牌，他日你若有需要，可持此令牌，号令京中崔氏一族，他们自当为你效命。”
顾靖庭闻言，跪地叩首：“孙儿愧领。”
“快起来，这都是你应得的。”太后扶起了顾靖庭，拉了他同云清初的手，“清初，好好待哀家的孙儿。”
“太后娘娘放心，清初定全心全意待夫君。”
太后满意地点头：“靖庭这前半生做的最正确的事，便是娶了你为妻。”
太后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云清初立刻替她拍抚后背，正欲为她把脉，突然听外面宫人进来禀报。
“太后娘娘，不好了，福柔公主流血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