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的清晨,隔离带边缘的火焰墙终于熄灭,只剩下缕缕青烟在极夜中飘散。林野踩着焦土前行,战术靴下的地面脆如饼干,每一步都扬起混着灵能粉尘的细灰。感染曲线在三小时前降至安全阈值,但空气中仍弥漫着焚烧后的焦糊味,像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上尉!」
沙哑的呼喊从废墟传来。林野转身,看见士兵小王靠在半塌的水泥柱旁,防毒面具挂在脖子上,露出的左脸已完全霜化,右脸却干干净净,嘴角还挂着枚婴儿奶嘴。他怀里抱着个襁褓,粉色的布料上沾着血迹,却裹得严严实实。
「小王......」林野的声音卡住了。他记得小王在第七日就该撤离,而现在,他的生命体征显示灵能指数归零——这意味着他已完全霜化,只是靠意志力支撑着身体。
「这是暖暖。」小王抬起手,霜化的手指轻轻抚摸婴儿的脸颊,「他妈妈......在火墙关闭前把他塞给我,说一定要让他看看春天。」
林野蹲下身,看见襁褓中的婴儿正在熟睡,睫毛上挂着细小的冰晶,却红扑扑的脸蛋显示体温正常。小王的战术终端显示,他已经七十二小时未进食,所有能量都用来维持婴儿的体温。
「你为什么不撤离?」林野的喉咙发紧。
小王扯掉嘴上的奶嘴,露出霜化的牙龈:「您说过,军人的使命是保护人民。」他低头看着暖暖,嘴角扬起僵硬的微笑,「现在我还能保护一个人,挺好的。」
远处,废墟中传来金属碰撞声。林野抬头,看见一群幸存者正在搬运残骸,他们将扭曲的钢筋和融化的玻璃摆成巨大的狼首图腾,狼嘴张开的方向,是星骸裂隙所在的北极。
「他们在干什么?」他问。
「纪念亲人。」小王的声音带着释然,「被焚烧的人里,有他们的父母、孩子、爱人。狼首是北陆的标志,但他们说,要让敌人知道,我们即使死了,也不会变成任人践踏的蝼蚁。」
林野站起身,摘下军帽。阳光穿过极夜的云层,在狼首图腾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影子的轮廓竟与北极史前城市的狼首图腾完全重合。他想起焦土计划执行时,那些在火中微笑的感染者,原来他们不是无助的羔羊,而是用生命书写抗争的诗人。
「上尉!」通讯器里突然传来苏皖的声音,「隔离带土壤检测到异常灵能反应,那些被焚烧的病毒......」
「别说了。」林野打断她,「让科研组暂时撤出,这里需要安静。」
小王突然剧烈颤抖,霜化的左脸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皮肤——那里有个狼首刺青,与北陆间谍的标志一模一样。林野瞳孔骤缩,手按在枪套上,却看见小王眼中没有敌意,只有平静的解脱。
「上尉,」小王的声音越来越轻,「其实我在第七日就被感染了,是暖暖......让我撑到现在。」他怀里的婴儿突然睁开眼睛,伸出小手抓住他的霜化手指,「你看,他在对我笑......」
小王的身体缓缓倒下,化作蓝色粉尘,随风飘散。暖暖在襁褓中啼哭,声音响亮而清澈,惊飞了废墟中几只黑色的鸟——那是北极特有的雪鸦,它们的羽毛上沾着未完全燃烧的灵能粉尘,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林野抱起暖暖,替他整理好襁褓。小王的防毒面具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塞着的纸条,上面用鲜血写着:「对不起,我是北陆特工,但暖暖是无辜的。」
他闭上眼睛,将纸条揉成一团。远处,幸存者们完成了狼首图腾,有人点燃火把,火焰照亮图腾的眼睛,那是用感染者的冰晶眼睛镶嵌而成的,每颗眼睛都倒映着燃烧的火光。
「立正!」林野突然大喊。
正在忙碌的幸存者们纷纷转身,看着这位满身尘土的指挥官。林野抱着暖暖,对着狼首图腾敬礼,士兵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在他身后排成整齐的队列。
「向牺牲的平民致敬!」他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
幸存者中,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走上前,将朵蓝色冰晶花放在林野脚边:「这是从孩子尸体上摘的,他们说,这是蒲公英花。」
林野低头,看见冰晶花的中心,果然有个小小的人形轮廓。他想起苏皖的报告,病毒在焚烧中进化出了「纪念」的能力,这些冰晶花,是感染者用最后一丝灵能编织的挽歌。
暖暖突然伸手,指向极北方向。林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星骸裂隙的方向有蓝色光点闪烁,像极了小王化作的粉尘。苏皖的紧急通讯再次切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林野,那些被焚烧的病毒粉尘......在北极重新聚集,形成了新的灵能场,而场中的灵能频率......和暖暖心跳一致!」
极夜中,林野抱着暖暖,看着狼首图腾的火焰逐渐熄灭。他知道,这场静默的胜利背后,是无数生命的献祭,而暖暖,这个同时拥有人类与霜裔特征的婴儿,可能就是打开下一场危机的钥匙。
废墟深处,幸存者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在极夜中回荡,像极了春天的惊雷。林野低头看着暖暖,婴儿的眼睛里映着星光,纯净得没有一丝阴霾。也许正如小王所说,只要还有人愿意为希望而战,春天就永远不会太远。
而在星骸裂隙深处,硅基舰队的主脑正在分析新出现的灵能场,全息屏上的评估结果只有四个字:「威胁升级」。但在评估报告的角落,某个被忽略的子系统里,一段人类情感代码正在悄然运行,那是小王临终前传给舰队的最后礼物——关于「爱」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