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江焕的马车走远,盛辞月转过身来,准备想办法摸钥匙开门。
谁知还没动两下,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蕤娘一身寝衣披了件披肩,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看:“三皇子走远了吧?”
“走……走了。”
盛辞月一脸懵。
蕤娘不是喝醉了吗?
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刚才她和江焕说话,声音也不大啊?
蕤娘看出了她的疑惑,一边过来帮她拿手里的东西,一边解释。
“那两杯桂花酒能把我吃醉了?只是看你不太想在尹府待,我正好也……不太自在,就装装样子。”
“原来如此。”
盛辞月恍然大悟。
两人把今日夜市买的东西归置好之后,盛辞月拿了一只玩具小狗和一盏新的灯出来,这是专门买给蕤娘的。
“蕤娘,你既然是装醉,回来的时候告诉我就好了,这样我们还能一起去逛夜市。”
“嗐,我才不去讨人嫌呢!”蕤娘语气轻快,没听出任何责怪的意思。
盛辞月不懂:“可今日是中秋,大家应该都想和亲人团聚,你的亲人……你再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是不是很难过啊?”
蕤娘沉默着想了想,神情认真起来。
她指了指厨房:“我今日给自己下了一大碗面,里面卧了两个鸡蛋,卤了个鸡腿,配上桂花酒,在院子里边吃边赏月,觉得十分安静美好。”
盛辞月:“……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落寞,怎么蕤娘还会觉得安静美好?
蕤娘继续道:“以往的中秋,我要从早上起床开始忙。给家里挂灯笼,打扫所有屋子,采办拜月礼的香案,做午饭晚饭。”
“等拜月礼结束,爹娘哥哥吃完饭后就会去街上逛逛,我就留在家里收拾碗筷和一地瓜果壳,再给他们烧洗澡水。”
“等他们回来,挨个去洗澡,我就要收拾他们买回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该归置的归置,该放到谁屋子里的给放过去,再把他们换下来的脏衣服收拾了,第二天要洗。”
“这一套忙完,夜深了,爹娘也睡了。”
盛辞月目瞪口呆:“这……这听着怎么像是丫鬟……”
话音未落连忙捂住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中秋不是团圆的日子吗?怎么你们家像是你爹娘和哥哥团圆,你是个伺候的?”
蕤娘苦笑一声:“从小娘就告诉我,身为女子,在家伺候好父兄,出嫁侍候好丈夫,就是最大的幸福,我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中秋夜市我去不得,但是夜市不是每日都有吗?什么时候逛都可以,不在乎这一日两日。只要爹娘和哥哥高兴,我就高兴。”
“可是今日我突然发现,不是的。”
蕤娘眼中光芒闪动。
“我做的晚饭都是我喜欢吃的,没有人嫌弃甜了或是咸了,又或是哪一样东西少了。我就坐在院子里,就着月亮喝酒吃饭。”
“吃完饭收拾了那一两个碗筷,也才不晚。我本想着出去逛逛,但是躺在藤椅上吹着小风扇着小扇,突然就不想动了,觉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光真是人生幸事,不必出去挤那些人群热闹。”
“而且……”
蕤娘眉眼弯弯,看向桌上的那只布偶和花灯。
“就算我不出去,你不也给我带了礼物回来?不瞒你说,十八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中秋礼物。今年的中秋,也是我过得最快活的一次中秋。”
“怀袖,谢谢你。”
盛辞月看着蕤娘诚挚的目光,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谢我做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把你落家里了……”
蕤娘摇摇头:“于你而言觉得没做什么,于我而言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她明白了最大的幸福不是伺候父兄,不是侍候丈夫,而是取悦自己。
想吃什么吃什么,想逛夜市就逛夜市,临时不想了也可以穿着寝衣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晒月光。
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
盛辞月依旧不是很理解,因为她自小就没有离开过家人,中秋的盛府更是热闹。
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孤零零的过节是荣幸?
她扁着嘴,虽然不理解但也并未再说什么。
蕤娘看看外面夜色:“今日太晚了,你也玩累了吧?早些休息。”
盛辞月点点头:“晚安好梦。”
待到蕤娘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盛辞月开始欢快的摆弄她今日在夜市上淘到的新东西,心中计算着哪些放在寝舍,哪些放在家。
等分好了东西,把要放在家的那一批挨个在架子上摆好,她的目光才重新落在江焕给她的首饰盒上。
看了半晌,她叹了口气。
罢了,先存在她这里,她不动。
等她离开京城的时候再偷偷还给江焕。
打定主意,盛辞月把首饰盒抱起来,塞进衣柜最下层。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头,最后看了一眼放在窗边桌案上的一个木盒。
那里本来有三个,今早送给崔乘风一个,晚上又给江焕一个,现在还剩下一个。
盛辞月目光微微失落,视线越过木盒,穿过窗户,看向窗外。
圆月明净皎洁,与远处灯光辉映。
时不时还会有几朵烟花绽放,五彩斑斓。
已经接近子时了,今年的中秋马上就结束了。
可那个人还没出现……
江焕说李随意今日有事,连宫宴都没参加。所以她就算去将军府找他,应该也寻不到人。
算了,吃不到她做的月饼,是李随意的损失。
盛辞月气鼓鼓的走到窗边,准备关窗睡觉。
谁知刚取了窗杆,就听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照例很欠揍的声音。
“喂,菜鸡。”
盛辞月顿了一下,扔下窗杆跑去打开屋门。
只见月色下,李随意慵懒的斜坐在她家院子的墙头。
看装扮,还是和往日里一样,一身利落的劲装,没有为了过节而刻意打扮。
甚至衣摆还有点灰。
盛辞月打量他一眼,好奇道:“大过节的,你跑去挖煤了?”
李随意面露无奈,一副很不想说话的样子。
“行了,给老子开门。”
他扔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墙头。
盛辞月嘀嘀咕咕的跑去开大门,心想他都翻上墙了,直接跳进来不就好了?还得劳烦她亲自跑去开门。
真是多此一举。
然而打开大门,她就不这么想了。
外面站着的不止李随意一人,还有两个黑衣小厮,抬着一个巨大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