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尹怀袖的父亲和他父亲是儿时好友。
盛扶光还记得幼时尹怀袖丧父,爹娘把他们孤儿寡母的接来照顾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盛辞月四岁,尹怀袖比她大两个月,两人很能玩到一块去。
后来尹怀袖的母亲带着他回了平昌后,两人也时常有书信来往。
所以不难推测,盛辞月就是拿了尹怀袖的户籍,混入京城,进入问天书院。
盛扶光头疼地掐着眉心,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是如何发现她的身份的?”
他那妹妹天真单纯,现在混在男人堆里,可别是被人占了便宜才发现是女儿身的。
易宣良看出他的意思,一向冷冰冰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盛扶光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她被别人哄骗了还不自知。”
易宣良啧了一声:“那你放心吧,她住崔乘风那个寝舍。”
一听是崔乘风,盛扶光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好歹同窗两年,他对崔乘风的人品很是放心,不会做什么勾肩搭背的逾矩之事。
而且崔乘风是个书呆子,整日不是读书就是作画,不会专门注意同屋舍友的生活习惯,发现盛辞月的女儿身的可能性很低。
盛扶光边想边点头,然后又问了一次:“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他和盛辞月兄妹俩,长相一个随父亲一个随母亲,故而没有什么极大的相似之处。
单从外貌来看,应当是认不出来的。
易宣良回想起女子那小心翼翼却又漏洞百出的试探,不由得轻轻挑了一下唇角。
“一直在想办法从我这里打探你消息的,除了暗处的敌人,就是北境的故人了。”
至于他是如何排除敌人的可能性的……
如果是敌方来打探,怎么可能派一个这么傻的?
“后来撞见她鬼鬼祟祟去汤泉,明显不对,心中就有些怀疑。回来给她指导课业的时候比对了字迹,就确定了。”
曾经他和盛扶光还住在一个寝舍的时候,盛辞月就经常给哥哥写信。
他也有幸观摩过盛辞月那“特立独行”的字迹。
令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盛扶光听他说完,不由得轻笑出声。
盛辞月能成功跑进京城,想必爹娘都是知道的,并且暗中布置好了。
只要盛辞月保护好身份,别捅出太大的篓子,一般不会有问题。
他这个妹妹他了解,虽说很多事情上不通窍,但绝对不蠢。
有灵性,一点就透。
就算捅了篓子,最坏也就是把身份挑明。陛下只是不允许盛国公私自回京,又没说盛家小姐不能回京。
大不了就说辞月孩子心性,想京城了,自己跑回京城玩。
他想了想,提笔继续写给北境的回信,在里面询问对于盛辞月下一步的安排。
两人中午一起吃了顿饭,走的时候盛扶光执意亲自把易宣良送到了大门外。
“宣良兄,辞月她一个女孩子,在书院总归不太方便。”盛扶光斟酌着开口。
“若是她遇到什么难处,还请宣良兄能够帮衬一二。”
易宣良伸手止住盛扶光拱手行礼的动作:“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既然知道了是你妹妹,那我就不会不管她。”
……
旬假过后,盛辞月回到书院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带着看李随意都顺眼了不少。
易宣良对她的态度也柔和了很多,虽然还是很少说话,但至少她想办法接近的时候没有表现出很排斥的意思。
故而盛辞月开始时不时的去找他借课堂笔记来抄。
对此,崔乘风暗戳戳的表示了好几次,他的笔记做得也很详细,而且两人同住一屋,有什么看不懂的他当场就能解释了,不必舍近求远。
盛辞月恍然大悟:“对哦,笔记不一定能完全看懂,我可以去问他呀!”
从抄笔记入手,再时不时的请教一二,这关系不就能更进一步了?
等到关系到了可以喝酒畅谈的那一天,她再打探哥哥的消息合情合理,也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毕竟想了解一下好友昔日的舍友,也无可厚非嘛。
崔乘风见她不仅没有借自己的笔记的意思,反倒时不时往易宣良寝舍跑,心中憋闷不已。
要知道现在易宣良那个寝舍只有他一个人,孤男寡女的多不安全?
但是转念一想,现在他们寝舍两个大男人,似乎更不安全。
崔乘风左思右想,没想出什么解法来,只能干看着。
这天盛辞月又拿着易宣良的笔记手札跑去他的寝舍“请教”,刚坐下没多久,李随意就进来了——
门没关,两扇朝外大开着,也不知道易宣良怎么想的,这六月的天专门放蚊子进来加餐。
“喂,菜鸡。”
李随意来到两人桌前:“走,练功去。”
盛辞月想都不想地回:“不去不去,今天忙着呢,你自己去吧。”
说完又指着一处注解问:“易兄,这里作何解释呀?”
李随意看着她那谄媚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又想起这两日她上课坐在易宣良后面,吃饭要凑到人家旁边,就连晚上散了学都要往人家寝舍跑。
怎么,这眼睛是长到人家身上了吗?
人家又不搭理她,还紧巴巴的贴着?
就瞧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样子!
李随意越想越不忿,伸手揪住盛辞月的后衣领就把人拎了起来。
“‘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讲的与时俱进因时制宜,不可固步自封。这都看不懂,我看这学你也不用上了。”
被拎小鸡似的拎在半空的盛辞月张牙舞爪,她当然知道这句是什么意思。
可她是来借机拉近关系的,随便问问而已,又不是真的来请教的!
这个李随意怎么处处都要坏她的好事?
易宣良在看到李随意直接上手拎人的时候,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见盛辞月挣扎不脱,更是莫名泛起了些邪火,站起身按住了李随意的胳膊。
“李兄,有事说事,这里是书院,不是军营。”
李随意一听他这个语气,怒火更盛,张口就怼。
“怎么,一天天板着个臭脸不给人一点好脸色,尹怀袖跟你说十句你应过有两句吗?现在倒是管起来我们寝舍的私交了?”
盛辞月本来还在龇牙咧嘴的拽他的胳膊,听到这话突然就顿住了动作。
这李随意……是在替她抱不平?
她有点不可置信,隐隐有一种冤枉了人家一片好心的诡异之感。
易宣良沉下脸,语气不悦:“李兄这是什么意思?普天之下人海泱泱,从没有旁人同我说话我就必须作回应的道理。”
李随意笑了:“是,所以你这泱泱人海之一,也管不着我们同吃同住的舍友如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