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祁同伟呢,两年多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里能没想法吗?
不过,祁同伟也知道这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他不敢在陈部长面前藏着掖着,只能实话实说:“陈部长,说没想法那是假话。
我工作能力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差。
所以我也私下里嘀咕过。
但后来我想通了,您肯定有您的打算,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一个人。
组织有组织的规矩,我按照要求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组织不会不管任何一个干部,当然也不会不管我。
我相信部里会给我一个公平的安排的。”
陈部长听完笑了,指着祁同伟说:“这小子真机灵!说话滴水不漏,句句都是真的,但听起来就是让人舒心。
两年都没给副省级的待遇,换谁都得去闹腾一番。”
祁同伟因为这事还写过报告呢,但从来没公开抱怨过,这才是关键。
在汉东这个地方,他早就被部里盯上了。
汉东的一举一动,在部里都是重点关注的对象。
以前不给他升职,是有全局的考量。
不能让汉东再强大了,特别是公安厅这个关键位置。
给了副总警监的职位,那就成了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关系了。
这一点很重要,是决定是否授予公安厅厅长职务的重要因素之一。
祁同伟没升副省级,是上面有意维持汉东的现状。
当年赵立春把汉东管理得如同铜墙铁壁,公安厅内部的问题必须小心权衡。
这也就是祁同伟迟迟未获晋升的原因。
这两年多,他在上级那里积累了不少好评,甚至在赵立春卸任前的晋升名单上,祁同伟名列榜首。
这背后有高育良的卖力推荐,也有赵立春的精心布局,但更多的是部里的微妙示意,只是最终被沙瑞金给拦下了。
若非双方目标一致,恐怕祁同伟早就升官了。
这次祁同伟晋升的速度明显加快,背后也有上层的推力。
不是每个厅长的晋升路都这么曲折复杂。
这样的待遇堪称殊荣。
而且,祁同伟这次的考察是由现任常务副部长亲自出马,足见对他晋升的格外重视。
陈部长端详着面前的祁同伟,越看越满意。
他不急不躁,沉得住气。
最近办的那两个案子,干净利落,没有繁琐的程序,直接命中要害。
干公安这行,就是要迅速准确,哪有时间慢慢磨蹭。
在全国众多的大案中,祁同伟的报告最为简洁明了。
所以赵立春一走,部长立刻就安排了祁同伟的事情。
由此可见祁同伟在部里的地位有多显赫。
祁同伟年近半百,就已坐上这样的位置,实属罕见,而且能力超群。
不难想象部里高层对他的重视程度。
陈部长喝了口水,笑着说:“你说得不错,部里会考虑的。
这次你的考察是我亲自负责的。
咱们现在聊的,就是你的晋升考察。
你知道隔壁省那家伙考察时只派了两个小处长吧?你可是不一样的。”
祁同伟听了这话,心里暗自高兴。
这显然是对他的特别看重。
但就在这时,来了一位大人物。
这说明其中必有蹊跷。
祁同伟的表情变化,逃不过陈部长的眼睛。
这么多年的老同事了,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夫。
看着祁同伟的眼神,他大致猜到了几分。
但他没吭声,等着祁同伟自己开口。
毕竟这个时候,谁先挑明,谁就落了下风。
如果祁同伟点破,那他晋升后就得给部里一个大回馈;如果陈部长先说,那就是部里给他派了个任务,完成后自然有好处。
他们都是职场老手了,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试探。
陈部长在等祁同伟怎么回答,但他小看了祁同伟。
祁同伟一脸严肃地说:“考察不就是填填表格什么的嘛?陈部长,您就别逗我了。
有什么任务,您直说就是。
我是您的手下,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祁同伟这话让陈部长愣了一下。
他说得没错,考察确实需要存档。
特别是像祁同伟这种副部级警察的考察,更关键的是,得报到最上面,中组部都不一定能决定。
警察这个职位太敏感了,谁也不敢轻视。
祁同伟那番话直接把陈部长给噎住了。
随后,陈部长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祁同伟说道:“你小子,故意逗我玩呢是吧?你的考察报告早就盖章交上去了,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陈部长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箱子,推到祁同伟跟前,脸上挂满了笑容。
祁同伟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箱子,是用水牛皮包的,虽然外观普通,但手感极好。
祁同伟的枪托也是这种材料做的,不过用在箱子上他还是头一回见,虽然不算特别稀罕。
这东西不看外表,得摸质感。
那深沉的水牛皮上,镶嵌着一枚国徽。
祁同伟接过来时,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是什么玩意儿?国旗?还是礼服?祁同伟打开箱子一看,一套完整的警察制服映入眼帘。
最上面是一对国徽肩章,和帽子上的国徽相得益彰,显得格外庄重,这可是副总警监的制服!
祁同伟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陈部长。
他身为警察,自然明白规矩,这时候他是不该得到这套制服的。
按规定,得上面发文后才能送来,可现在却完全不同。
陈部长笑着看着他,说:“你看看日期。”
祁同伟拿起上面的标签,差点被吓了一跳。
“2013年7月8日,祁同伟”,上面还盖着部里的公章,说明了这套制服的日期。
祁同伟更加疑惑地盯着陈部长。
陈部长似乎早就料到祁同伟会有这样的反应,缓缓解释道:“这套制服是两年前就准备好了的。
也就是说,在你上任五个月后,就打算给你升职了,不过后来综合考虑了一下,就没给你。
但在我们心里,你早就够格了,你的肩膀能扛起这份重任,这是你应得的。”
祁同伟敏锐地捕捉到了“综合考虑”这四个字,他明白了。
这就是他的新任务,他很清楚陈部长的话里都有弦外之音。
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祁同伟轻轻抚摸着肩章上的质感,对陈部长说:“谢谢组织的信任,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公安不像其他部门,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陈部长听了这话,白了他一眼。
哎,这种能煽动人心的机会可不容易,他特别想借这个机会向祁同伟表示组织对他的期望,但祁同伟那句话直接把话给堵回去了。
陈部长坐下来,叹了口气,“以前的汉东,那是赵立春的地盘。
这里的事都跟上面断了联系。
说起来,赵立春掌权的十年里,上面在某种程度上对汉东失去了不少控制。
所以那段时间,你能力再强,也升不上去。
这就是原因,部里必须一直把控着汉东公安的主导权。
这也是为什么部里对汉东要求那么多的原因。
因为赵立春,一个月前,上面经过了好久的较量,才让他升了职,腾出这个位置。
本来赵立春想让高育良来接手,但上面直接派了沙瑞金和田国富来管理汉东,还带了个纪委书记来,你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吗?”
说到这儿,陈部长的眼神看向了祁同伟。
祁同伟心里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赵立春的事,沙瑞金和田国富的到来,就是为了解决赵立春留下的烂摊子。
这事明摆着。
他自己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但从陈部长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点别扭。
毕竟这可不是小事,是绝对的机密。
现在陈部长特意跟他说这些,祁同伟心里有点不安,直勾勾地盯着陈部长。
“陈部长,沙瑞金是来找赵立春的茬儿的。
田国富就是他的帮手,现在您跟我说这事,是不是意味着这把刀还不够快,我得自己上?”
陈部长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赞许地看了祁同伟一眼,果然没看错人。
祁同伟挺行,一点就明白。
这事其实是高层一起决定的,赵立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在这个系统里,谁都得跟着形势走。
他赵立春以前那么风光,现在该有报应了。
这是没法躲的,对付这么大的目标,公安部肯定要插一脚。
所以现在要考虑的是谁来参与。
很明显,祁同伟这种经验丰富的警察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么多年压制祁同伟,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看到祁同伟脸色不太好,陈部长安慰他说:“别太紧张,这事你只是帮忙配合。
关键时刻伸把手就行。
不然要沙瑞金来干嘛?我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毕竟你跟赵家关系近,大家都知道你们师徒俩受了他不少恩惠。
你做得不错,已经划清界限了,但还得再明确点,懂吗?
有些事你得表明立场。
你还年轻,路还长,不能对不起这两年的努力。
表态就是不表态,动手就是不动手。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
就像这次的刺杀案,你办得很漂亮,背后是谁大家都知道,也没给你搞砸了。
接下来咱们能不能有所收获,就看你的了。”
陈部长说话的方式,一点不像警察,更像是个政客,十足的政客。
祁同伟的任务挺直接:把赵立春拉下马,给公安部捞点好处。
说起来轻松,毕竟祁同伟手里攥着一堆能搞定赵瑞龙的证据。
但实际操作起来,这事又棘手得很,因为这些证据只针对赵瑞龙,跟赵立春半毛钱关系没有。
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佬,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祁同伟突然感觉,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