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电流杂音里传来的男声像砂纸擦过铁皮,偏偏尾音又带着点刻意压低的熟悉感:“顾小姐,玩够了吗?”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抖,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十二岁的顾疏桐缩在书房衣柜里,听着门外两个男人的对话。
“顾承安要是查下去,咱们都得栽。”“他那宝贝女儿明天生日,不如......”“够了,别碰孩子。”
此刻这声音,和当年衣柜外那个威胁顾承安的男人,分毫不差。
“你是谁?”她的声音比拍哭戏时还稳,指甲却掐进掌心,“赵天成的老朋友?王思远的上线?还是顾正阳的同伙?”
电话那头低笑一声:“聪明。顾小姐既然喜欢玩侦探游戏,不如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我带齐所有答案,你带好你的银镯——当年顾承安给你妈买的那对,刻有‘明远’字样的。”
顾疏桐的呼吸顿住。
她摸向包里的银镯,金属表面还留着方才和裴砚舟掌心相贴的余温。
十年前母亲下葬时,这对镯子被顾承安塞给她:“你妈说,遇到坎儿就摸摸‘明远’,她在天上看着呢。”
“凭什么信你?”她反问,余光瞥见裴砚舟正凑过来,袖扣的微型摄像头闪着小红点——何敏今早特意调试过,说这玩意儿比侦探剧里的还清晰。
“因为你哥的日记本里,”男人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秘密,“夹着你三岁时和赵天成的合影。照片背面,顾承安写着‘疏桐和赵叔’。你猜,当年顾承安为什么突然和赵天成断交?”
顾疏桐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三天前在顾承安旧宅翻出的日记本,泛黄纸页间确实有张褪色照片——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被赵天成抱在怀里,背景是顾家老宅的紫藤架。
当时裴砚舟还指着背面的字迹笑:“你哥字写得真丑,‘疏桐和赵叔’歪歪扭扭的。”
“老地方是哪?”她咬着后槽牙问。
“你十二岁生日那天,跑出去找流浪猫的废弃仓库。”男人挂断前补了句,“别带警察,别带裴导演。你一个人来,我给你看顾承安死亡的真相。”
忙音响起的瞬间,顾疏桐的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裴砚舟眼疾手快接住,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怎么了?”
“他说......”顾疏桐喉头发紧,“他知道顾承安的死因。”
何敏的鼠标在电脑上敲得噼啪响:“境外号码,用了三层代理,定位不了。但刚才通话时,背景音有轮船汽笛声——老城区码头附近的废弃仓库?”她突然抬头,“十二岁生日?你当年为了找那只三花流浪猫,确实跑去过码头仓库区!”
裴砚舟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急鼓点:“不能答应他一个人去。”
“但他说带警察就撕票。”顾疏桐扯了扯嘴角,从包里摸出防狼喷雾塞进口袋,“不过何姐的定位器,你袖扣的摄像头,总不算‘带’吧?”
何敏立刻点头:“我让小陈在你鞋底贴了纳米追踪器,比手机定位还小。裴导的袖扣录像直接传到我电脑,同步给陈队。”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手腕,指腹蹭过她腕间未愈的银镯勒痕:“顾影后,你上次说拍《红妆》时,演女特工被绑在仓库那场戏,NG了八次。”他弯起眼睛笑,“这次要是NG......我就冲进去把你捞出来。”
顾疏桐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红妆》片场。
那时她演的女特工被反派用枪指着,他举着喇叭喊:“顾老师,您眼神不够慌!对,就像上次我偷吃你咖啡糖被抓包那样!”现在想来,他早就在用这种方式,把安全感往她心里塞。
“好。”她回握他的手,“要是我半小时没动静,你就带着陈队杀进来。”
第二天晚上七点五十分,顾疏桐站在废弃仓库门口。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和十二岁那天一模一样。
她摸了摸鞋底的追踪器,听见裴砚舟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顾影后,您现在的表情比拍定妆照还冷,凶手看了都得腿软。”
她没忍住笑,压低声音:“裴导演,您要是再说话,信不信我把你上次在片场偷吃我冰淇淋的事说给陈队听?”
耳机里传来何敏的咳嗽声:“两位,正事儿。仓库东南侧有三个监控盲区,我标在你手机地图上了。”
顾疏桐顺着地图往里走,水泥地上的碎砖硌得脚底生疼。
转角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影转过脸——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泛青的下巴,和十年前衣柜外那个声音的主人,轮廓分毫不差。
“顾小姐来得准时。”男人沙哑着开口,“银镯带来了?”
顾疏桐把银镯攥在掌心:“你是谁?”
男人摘下帽子,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亮他两鬓的白发——竟是顾家二房的当家人,顾正辉。
顾疏桐的瞳孔骤缩。
记忆里的顾正辉总穿着熨得笔挺的西装,在家族聚会上拍着她肩膀说“疏桐真像你妈”,此刻他眼眶青黑,腕间戴着和顾正阳同款的银镯,和赵天成当年那只一模一样。
“叔叔?”她的声音发颤,“你怎么会......”
“怎么会和赵天成合作?”顾正辉冷笑,“当年顾承安发现赵天成走私文物,要报警。他知道我挪用了家族基金补赌债,拿这个威胁我,让我在顾承安的车刹车上做手脚。”他从怀里掏出个U盘,“这是赵天成的账本,里面有他这些年的犯罪证据,还有我录的他承认杀顾承安的录音。”
顾疏桐的呼吸急促起来:“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赵天成要灭口!”顾正辉突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知道我把证据备份了,派陈浩、王思远来杀我!顾疏桐,你得帮我把证据交给警方,否则顾家所有人都得给赵天成陪葬!”
耳机里传来裴砚舟的低语:“他右手在抖,是长期服用镇定剂的后遗症——赵天成可能用药物控制他。”
顾疏桐想起顾正阳被抓时说的“哥的日记本里有合影”,突然明白:“顾正阳知道你和赵天成的事?所以他用合影威胁你,让你帮他对付我?”
顾正辉的脸瞬间惨白。
远处传来脚步声,他猛地拽着顾疏桐往仓库深处跑:“他们来了!证据在仓库最里面的铁箱里,密码是顾承安的生日!”
顾疏桐的鞋底追踪器开始发烫——何敏在提示她警方已到位。
她反手扣住顾正辉的手腕,像拍武打戏时那样用巧劲一拧,顾正辉痛呼着松开手。
“顾叔叔,”她从口袋里摸出防狼喷雾,“你该交代的,不是给我,是给警察。”
仓库大门被撞开的瞬间,刺眼的白光涌进来。
陈队举着扩音器喊:“顾正辉,你涉嫌多项罪名,现在正式逮捕你!”
顾正辉望着冲进来的警察,突然笑了:“顾疏桐,你以为这就结束了?赵天成还有后手——”
他的话被手铐咔嗒声截断。
裴砚舟冲过来,把顾疏桐往怀里带了带,低头检查她手腕上的红印:“疼不疼?”
“不疼。”顾疏桐摇了摇头,盯着顾正辉被押走的背影,“他刚才说赵天成还有后手......”
何敏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脸色骤变:“疏桐,你手机一直在震——还是那个境外号码。”
顾疏桐接过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像团火。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顾小姐,”电流杂音里的男声比昨晚更冷,“顾正辉没告诉你吧?赵天成的‘老朋友’,可不止他一个。”
嘟嘟的忙音里,顾疏桐听见裴砚舟在身侧轻声说:“我在。”她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肩头,把影子拉得很长,像道不会倒的墙。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那个境外号码又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