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杜倩、韩湘、马琳、吕雯、刘和、庞月等一众属官鱼贯而入,向主公禀报曹操家眷查访之事。
细究之下,这十六人中,除却蔡琰、杨柳、丁瑶、曹植四人外,尚有曹操继室卞佳,年三十有五。卞氏出身倡门,阖家皆为乐籍,以丝竹歌舞为业,乃曹丕、曹彰、曹植生母。随侍丫鬟四人。
另有刘氏夫人刘姬并其女曹华,及丫鬟四人。
杜倩等人自卞、刘二夫人口中探得,那杨柳妇人颇谙房中秘术,甚得曹操欢心。然此女倒也无甚歹念,不过贪恋床笫之欢罢了,待曹丕、曹植、曹华等曹操子嗣倒也亲善。
卞、刘二夫人最是痛恨丁瑶。此女不但百般媚术蛊惑曹操,更恃宠而骄,常在二位夫人之间挑拨离间,于诸公子跟前搬弄是非。
刘和整衣作揖道:“主公,刘夫人自称乃司徒掾刘馥之女,言有要事相告。”
“请入内叙话。”
只见刘姬莲步轻移,入内后却陡然变色,厉声诘问:“素闻长山王仁德布于四海,深得黎民爱戴,为何今日竟与那些割据武夫同流,行此鸡鸣狗盗之事?”
刘民见她甫一照面便先给自己戴上高顶高帽,心下不悦,只得愤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曹孟德那厮巧言令色,诓走我阿姊蔡文姬,此仇不共戴天!正所谓‘人敬一尺,我敬一丈;人毁一粟,我夺三斗’,此乃天理循环!”
刘姬闻听此言,面色陡变,如罩寒霜。她强按胸中怒气,沉声道:“长山王,莫要欺人太甚!妾身虽是女流,亦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曹公待我母子恩重如山,尔若加害,必遭天谴!”
刘民闻言哂笑,捋须道:“刘夫人错会意了。在下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暂留贤母子小住些时日,好教那曹阿瞒也尝尝这切肤之痛。待他亲赴长山负荆请罪,自当令尔等破镜重圆。”顿了顿,又假意叹道:“只是这些时日,少不得要委屈夫人了。”
刘姬显然会错了意,登时柳眉倒竖,厉声喝道:“妾身此生唯愿侍奉孟德一人,尔休存非分之想!”
刘民暗自腹诽:呸!孤岂是那等专好人妻的腌臜之徒?况且孤年方四龄,哪来这些龌龊心思!面上却正色道:“夫人莫要激动。孤王不过欲令曹贼体味失其所爱之痛,兼示警诫。贤母子在此,必当以礼相待,断不会损尔等分毫。”
刘姬神色稍霁,然仍凛然道:“纵如此,妾身也誓不贰志。望殿下言出必践,早放我母子归去。”
刘民微微颔首:“放还之事,且看孟德如何行事。”忽又想起前话,挑眉问道:“方才夫人不是说有要事相商?”
刘姬见刘民言辞恳切,神色诚挚,便稍敛戒备之心,哀声央告道:“恳请王爷诛除那妖女丁瑶!”
“却是何故?”刘民挑眉问道。
刘姬愤然作色,切齿道:“此妖女非但蛊惑孟德,更将妾身身边婢女尽数笼络,致使孟德元气亏损,壮志消磨,终日沉湎酒色。更兼子嗣相争,后宅不宁,鸡犬难安!”
刘民哂笑道:“刘夫人未免过虑。今之公侯将相,谁不是姬妾盈室?夫人何须如此介怀?”
刘姬凝目注视刘民良久,忽道:“王爷休要为曹孟德开脱。闻说王爷身边仅二女相伴,且皆垂髫稚子。”
刘民暗忖:吾年方四龄,要那许多妇人作甚!面上却莞尔道:“刘夫人果然耳聪目明。然本王以为,妇人过多,实非美事。”
刘姬讶然:“此话怎讲?”
刘民轻叹:“嗟乎!世间女子,十之八九皆是祸水。争宠夺爱,尔虞我诈,徒令须眉焦头烂额。本王但求逍遥自在,岂愿为这些琐事劳神?”
刘姬闻言浅笑:“王爷高见。以王爷这般年纪,竟有如此见识,着实难得。”
刘民忽转话锋,再问:“刘夫人对丁瑶这般深恶痛绝,究竟有何隐衷?”
刘姬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王爷年幼,自然不解其中深意。待王爷年岁渐长,自当明白。”
“那丁家女子虽则癫狂了些,却也罪不致死罢?刘夫人何苦定要赶尽杀绝!”刘民抚掌叹道。
刘姬闻言,眼中凶光毕露,切齿道:“她若不死亦可,然则必须远离曹孟德!”
“此事倒也不难,”刘民忽生一计,捻须笑道,“只是夫人须应允在下一事。”
刘姬见他年幼,全无防备,爽利应道:“莫说一件,便是十件百件,也由得你说。”
“本王听闻令爱已届十一,转眼便是及笄之年......”刘民故作沉吟。
刘姬眼中精光一闪,上下打量着刘民:“王爷若是相中小女,妾身定当说服孟德,将华儿许配于你。”
刘民忽仰天大笑,连连摆手:“夫人错会了!本王不过欲为令爱择一佳婿耳。”
“哦?”刘姬挑眉,“不知王爷属意何人?”
“夏侯元让如何?”
刘姬暗忖:夏侯惇与孟德本是同族兄弟,此事何须你这外人置喙?面上却堆笑道:“王爷美意,妾身自当遵从。”
刘民见她入彀,又添一把火:“闻说司徒掾刘馥身具高祖血脉,这般说来,夫人便是金枝玉叶,令爱曹华亦算得本王的御妹了。”
刘姬见他绕了这许多弯子,终于图穷匕见,不由冷笑道:“是又如何?”
“那本王便是夏侯元让的舅兄,他须得以我为尊,俯首效忠。”刘民目光灼灼,语气不容置疑。
刘姬闻言,面色微变,支吾道:“这......元让乃孟德心腹爱将,岂能......岂能事二主?”
刘民冷笑一声,自袖中抽出一卷绢帛,徐徐展开:“孟德昔日曾立字为誓,以吾马首是瞻,何况区区一元让?”
刘姬定睛一看,见那绢帛之上墨迹俨然,确是曹操手笔,只得勉强应下。
“夫人方才说十件事皆可应允,本王也不多求,只需两件。”刘民负手而立,目光深邃,“这第二件,便是曹华许配元让之前,须令他立下道心之誓,终身效命于我。”
刘姬暗忖:只要那丁氏远离孟德,这些倒也无妨。遂点头道:“既如此,便依王爷之意。”
刘民见事已成,眼底掠过一丝得色,随即淡淡道:“既蒙夫人应允,便请修书一封,告知孟德此事。另则,本王自会遣人知会元让,令他前来与令爱相见。”言罢,拂袖而去。
待刘民身影远去,刘姬独坐案前,提笔蘸墨,沉吟片刻,方在素帛上细细书写。信中备述前因后果,又言明女儿婚事之议,字字斟酌,唯恐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