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黄叙纵马而至,厉声喝道:“兀那厮好不识趣!可还识得某家否?”
麹义定睛一看,原是颍川城外交过手的黄叙,不由暗惊,拱手道:“元方兄何以在此?”话音未落,又见华雄拍马而来,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大胆麹义!今日本将早已今非昔比,可敢与某一战?”
忆及当年,华雄武力不过八十五之数,尚需与韩当联手方能压制麹义。而今重返巅峰,自是意气风发。然麹义方才遭赵云杀得胆寒,此刻哪敢应战,连忙抱拳告罪:“诸位将军恕罪,是某孟浪了!不知小王爷今在何处?”
黄叙收剑入鞘,朗声答道:“主公随仙师入山修习武艺,尚需月余方归。”
麹义闻言,当即恳请归附。徐庶轻摇羽扇,从容劝阻:“将军且慢。昔日约定,待袁本初败亡之日,方是将军效命之时。此时归顺,恐非良机。”
麹义急道:“今鲜卑势大,先生麾下兵微将寡,恐对王爷大业不利。”
徐庶闻言莞尔,羽扇轻点:“将军当年以寡击众,屡破公孙瓒白马义从,当知兵贵精不贵多之理。”
麹义搔首踟蹰:“故安城中尚有某家先登死士两千余众,若合兵一处,王爷岂不如虎添翼?”
徐庶颔首赞许:“主公若知将军忠心,定当欣慰。然幽州局势错综,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军暂留袁营,以为奇兵,方为上策。”言罢目视远方,但见暮云四合,隐隐有风雷之势。
麹义将信将疑,口中喃喃道:“军师神机妙算,末将但听号令便是。”
徐庶轻抚长须,复问:“高览现今屯兵何处?”
麹义拱手答道:“彼随袁本初与公孙瓒在兖州鏖战。”
徐庶目光微闪,又细询颜良、文丑诸将情形,麹义皆一一详陈。
末了,麹义躬身相邀:“军师何不率众入城稍歇?也好解连日鞍马劳顿。”
徐庶却摆手道:“袁本初性多猜忌,莫要徒惹嫌疑。将军但遣人送些粮秣来,我等不日便要北上良乡。”
“军师忒也谨慎!”麹义愤然按剑,“袁本初若敢对王爷不敬,某定要叫他血溅三尺!”
徐庶率军在故安城外略作休整,便继续挥师北上。临行之际,麹义特来相送,低声道:“军师且听,那良乡县令牵招,素与鲜卑暗通款曲。末将屡次欲剿鲜卑贼寇,皆被其从中作梗,军师此行务必小心。”
徐庶颔首:“承蒙将军提点,某自当谨慎行事。”
大军开拔途中,庞月轻夹马腹赶上,低声问道:“师父,麹义既已归附,为何不受其诚?”
徐庶轻摇羽扇,沉吟道:“若允麹义易帜,袁本初必挥师驰援。主公在幽州又添劲敌,以我微薄之众,何以制鲜卑之患?今留麹义于袁营,暗为内应,岂非上策。”
庞月闻言,眸中精光闪动,抚掌赞曰:“师父此计,莫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妙?”
徐庶以扇轻叩其首,笑斥道:“竖子机巧!”
越二日,徐庶引军至良乡城下。但见城门紧闭,雉堞间旌旗猎猎,守卒执戈而立,森然有肃杀之气。徐庶遂令三军扎营,整备攻城之具。忽有斥候疾驰来报:“禀军师,前方尘头大起,鲜卑铁骑漫山遍野而来!”
徐庶心头一震,急登高阜远眺。果见远处黄尘蔽天,胡骑如潮,蹄声震地,恍若闷雷滚滚。
“列阵!”徐庶羽扇一挥,汉军闻令而动,霎时间刀枪如林,盾牌成墙。
恰在此时,城门洞开,一少年将军单骑突出,朗声道:“良乡令牵招奉天子诏,请元直先生速引军入城,暂避胡虏锋芒!”
徐庶恍然忆起出征前,刘备确曾付予两封锦书,其一正是予牵招者。当即慨然应允,叹曰:“汉祚式微之际,子经能恪守臣节,真乃砥柱中流之士也!”其声清越,回荡在城垣之间,守军闻之,无不肃然。
牵招甚是谦逊,拱手道:“元直先生胸藏韬略,腹有良谋,真乃当世之子房也!今竟屈尊辅佐小王爷,为汉室效犬马之劳,实令在下钦佩不已。”
二人彼此推让一番,徐庶方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临行之际,玄德公托付于某,嘱我务必面呈足下。”
牵招展信细读,不觉泪下沾襟,叹道:“忆昔与玄德总角相交,形影相随,情同手足。怎奈世事蹉跎,竟不能朝夕侍奉。今小王爷奉诏北征,招敢不尽心竭力?先生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庶略一沉吟,试探道:“然则先生毕竟受袁本初敕命为县令,若其见责......”
不待说完,牵招即正色道:“先生多虑矣!袁本初之冀州牧亦朝廷所授。招今为天子效力,名正言顺,彼复何言?”言罢拍案而起,颇有燕赵侠士之风。
徐庶见其言辞慷慨,应对机敏,心下暗许,遂问道:“不知子经兄麾下现有多少兵马?”
牵招闻言苦笑:“先生岂不知县令卑微?某虽兼领县都尉,不过统兵二百耳。”
徐庶讶然:“鲜卑铁骑动辄千数,子经兄何以凭此微末之众固守城池?”
牵招略作迟疑,终是坦言:“自檀石槐殁后,其部柯比能、索利之辈各据一方,互相攻伐。某不过借其鹬蚌相争之势,稍加制衡罢了。”言毕目视远方,眉宇间隐现忧色。
徐庶略一颔首,捋须道:“子经兄此策甚妙,可谓‘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不费吹灰之力,竟使鲜卑诸部入我彀中,实乃‘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上策也!”
牵招长叹一声,眉间愁云密布:“唉!这些年来,某如履薄冰,常在刀尖上行走。如今鲜卑背后既有公孙瓒、公孙度互为犄角,又有匈奴左贤王於扶罗暗中扶持,局势愈发如乱麻缠手,竟有‘尾大不掉’之势了。”
徐庶目光微闪,试探道:“子经兄以为,刘幽州施政之道若何?”
牵招沉吟良久,方道:“刘虞此人,行‘黄老之术’,倒也颇得民心。然其性过仁弱,在这弱肉强食之世,恐难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局。”徐庶闻言,不觉点头称是。
又问道:“袁本初与公孙瓒对待鲜卑,何以泾渭分明?”
牵招捻须思忖,缓言道:“袁绍此人,看似‘虎踞龙盘’,实则‘色厉内荏’。其对鲜卑多用怀柔之策,欲‘驱虎吞狼’以制公孙。而公孙瓒则如‘鹰视狼顾’,屡次兴兵讨伐,致使边塞烽火不绝。”言罢,不由摇头叹息。
徐庶暗自思量:“幽州之地,各方势力犬牙交错,若要在此立足,须得审时度势方可。”
遂又问道:“不知子经兄可有锦囊妙计?”
牵招霍然起身,按剑而立:“某当深沟高垒以守疆土,更当‘合纵连横’,聚沙成塔,共御外侮。”
徐庶正欲答话,忽见一亲兵仓皇闯入,汗流浃背道:“报!鲜卑骑兵如蚁附膻,已围困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