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民见曹操已入彀中,故作沉吟道:“此事尚需斟酌。”
曹操闻言,几欲屈膝,然终强自按捺,深吸一气,强作镇定道:“小王爷但说一二条件,操愿洗耳恭听。”
“也罢,本王便开恩示下。”刘民整襟正色道,“其一者,尔纵有囊括四海之势,亦不得僭越称帝;其二者......”忽作欲言又止状,目光如电,直刺孟德。
曹操心下骇然,暗忖此黄口孺子竟窥破己之肺腑!然刀俎在前,只得切齿应道:“操愿终生为汉室效犬马之劳,敢问其二......?”
刘民忽展颜一笑,眸中精光流转:“这其二么,便是要汝曹孟德自今而后,对本王言出必从,若有半分违逆......”
“岂有此理!”曹操目眦尽裂,不料此子竟口出如此诛心之言。
然观眼前情势,已是箭在弦上。曹操暗忖若不依从,非但己身难脱,便是族中兄弟亦恐性命不保。辗转思量间,终是钢牙咬碎,俯首低眉道:“谨遵......钧命。”其声涩如吞炭,面上却强作恭顺之态。
刘民欣然颔首,抚掌笑道:“孟德兄果然快人快语!既如此,你我便歃血为盟可也。”
当即命左右取来素帛丹砂,将方才所议条款细细誊录。二人各执一笔,在盟书上郑重署名。那墨迹未干处,犹自泛着幽光。
曹操见朱印已押,不觉长舒一气,眉间阴霾稍霁。他整肃衣冠,向刘民深深作揖:“今日得蒙小王爷玉成,操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用处,定当效犬马之劳。”
刘民把玩着手中盟书,忽而莞尔:“孟德兄何必多礼?但愿君莫忘今日之言,否则......”语未尽而意已至,眼角眉梢俱是意味深长。
曹操觑着少年这副志得意满之态,心下暗嗤:黄口孺子,徒知效仿古人折冲樽俎之戏。当此板荡之际,唯有强兵劲弩方是立身之本。待吾坐拥貔貅百万,虎视中原,纵有白纸黑字,其奈我何?若依操之见,那四员被擒之将早该枭首示众!竖子愚甚,竟妄图以仁义结纳人心!
思及此处,曹操面上却愈显恭谨,朗声道:“小王爷明鉴。来日讨伐袁本初、公路之流,但闻王爷檄文所指,操必率兖州将士执鞭坠镫。”
“善!孟德兄可立誓!”
曹操闻言,遽然举右臂向天,昂首朗声道:“操愿助子檀王成三事......倘有违逆,甘受雷霆之殛!”其声铿锵,然眼底却掠过一丝讥诮,暗忖:“竖子焉知天命?他日吾当效法高祖,岂惧此等虚誓哉!”
刘民遂令左右解囊释将,夏侯惇、夏侯渊、乐进、于禁四人皆踉跄而出。刘民正色厉声道:“元让、妙才,孤素重二公豪杰,屡施援手,望尔等慎思之,共扶汉鼎,建功立业!”
惇与渊相顾颔首,齐声应道:“蒙王爷活命之恩,某等誓死效忠汉室,永为汉臣!”其声如金铁交鸣,掷地有声。
刘民微拂袍袖,转向曹操道:“孟德兄,此四虎将便托付于君,山高水长,后会有期。”语罢,率众迤逦而去。曹操目送其影,瞳中忽闪阴鸷之色,暗自盘算:“刘氏孺子,终究妇人之仁。待吾重整旗鼓,必教汝见识何为真正的帝王之术!”
刘备见状,捋须长叹曰:“王爷心存仁厚,纵虎归山,恐贻后患无穷也!”其声沉郁顿挫,若含隐忧。
刘民胸中块垒难消,如鲠在喉,然天机不可轻泄,只得拱手应道:“皇叔公明鉴万里。方今袁氏兄弟势大,盘踞河北,留孟德以制衡,或可收渔翁之利。”其辞闪烁其词,目光游移,显有难言之隐。
刘备闻言沉吟,指节轻叩案几,良久方恍然道:“王爷高见,确是老成谋国之道。”虽口称善,然眉间川字纹愈深,忧色如暮云聚散,显是未能尽释疑虑。
初时刘民本欲与刘备缔盟,尤以卢植在侧,刘备碍于师道,必难推拒。然转念思之,终未启齿。暗忖:“若玄德应允,复以皇叔之尊,兼有关张万人敌之勇,欲执牛耳,则吾辈将何以自处?”
正沉思间,刘备忽正色问道:“闻小王爷英明神武,于长安诛除国贼董卓,立不世之功,何不坐镇中枢,辅佐圣主,重整朝纲,再光武中兴之业?”
刘民闻言,整肃衣冠,凛然答曰:“此事说来话长。董卓虽除,然李傕、郭汜辈犹率西凉残部,虎视眈眈。况庙堂之上,公卿各怀鬼胎,互相倾轧。长安城已似累卵之危,非久居之地也。本王此番东归兖州,正欲联络四方豪杰,共讨逆臣,以清君侧。”言罢目视远方,似见烽烟万里。
刘备听罢,不禁摇头叹息,面上显出几分困惑之色,拱手道:“以王爷之威望功勋,兼有恩师卢子干、太仆朱公伟鼎力相助,取太尉之位直如探囊取物耳!王爷何故舍实就虚,屈居太傅之闲职耶?”
刘民轻轻摇头,神色从容,缓声道:“皇叔公有所不知。那董卓余孽,早已如附骨之疽,遍布长安城内。牛辅执掌内卫,爪牙密布。纵使本王有通天之能,仅凭帐下数人,亦难左右朝局啊!”
此言一出,刘民心中却暗自忐忑。他深知刘磐、胡响、胡亮皆万人敌,华雄在西凉军中威望甚重,更有吕雯可牵制吕布。若当真运筹帷幄,以王允、卢植、朱儁等老臣为羽翼,何愁不能廓清朝堂,进而一统寰宇?
然其面上不显,故作谦逊之态。
这番做作,恰被刘备看在眼里。玄德心中暗喜,忖道:“此子胸无大志,正可为我所用。”当下再拜,正色道:“备乃中山靖王之后,平生之志,惟在兴复汉室。今见王爷襟怀磊落,不慕荣利,愿效犬马之劳。”
刘民连忙趋前搀扶,恳切道:“皇叔公忠义贯日,令本王钦佩莫名。他日同舟共济,共诛国贼,还望不吝指教。”二人执手相视,各怀心思。窗外暮色渐沉,将二人身影拉得老长。
刘备目光灼灼,凝视刘民,拱手问道:“王爷年少英发,不知今后有何高谋远略?”
刘民早已洞悉其意,淡然答道:“本王齿稚学浅,尚需返归长山国,从师习艺。”复又反问,“皇叔公雄才盖世,可有何以教小子者?”
刘备面露难色,长叹一声:“蒙王爷相助,侥幸击退袁绍麾下韩猛,得授平原相之职。然此地弹丸之域,兵不过千,实难施展抱负。老朽又有何能指点王爷?”言罢,眉宇间尽是郁郁之色。
刘民观其窘态,遂进言道:“公孙伯圭虽与皇叔公有同窗之谊,然其人心胸如豆,目光如鼠,终非成事之人。皇叔公何不另择良木而栖?”
刘备仍作困顿状,嗫嚅道:“兵微将寡,贤才零落,实是举步维艰......”
刘民闻言轻笑:“今陶恭祖坐拥徐州,帐下既无猛将,亦乏谋士。皇叔公若往投之,必当大用。”
刘备却正色道:“忠臣不事二主,君子不夺人所好......”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显矫饰之态。
此时孙乾整冠出列,躬身道:“乾与陶使君素有旧谊,愿为皇叔引荐。”
刘民顺势道:“公佑乃郑康成先生高足,腹有经纶,正可佐皇叔公成就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