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救了你,便是你的主人。”男人微微侧身,目光投向不远处静静坐在石凳之上、面戴面具之人。
他沉默许久之后,方才用那略显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道:“我如今已然沦为一个废人,不仅如此,更是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他默了下后又说道:“你救我倒不如去救街边行乞的乞丐,或许他们还能当把刀。”
只见那头戴面具的男子缓缓站起身来,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
刹那间,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展露无遗,那面容虽是陌生,却又隐隐透着几分熟悉之感。
陈风颂摘下面具后,随手一扬,将其径直抛向了躺在床上的男人,并同时说道:“从今往后,你名为冷焰,乃是本将军于江南府邸之中的侍从。”
“你…竟是陈风颂?”刚刚获赐新名的冷焰,下意识地伸手接住面具,满脸狐疑之色,转而出声询问道。
陈风颂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腕,活动了一番筋骨,随后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轻蔑之意轻声嗤笑道:“嗯,看来你这人倒也不算愚笨。”
冷焰闻言,似是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但心中仍有疑虑未解,于是再次追问道:“将军缘何要出手相救于我这般无用之人呢?”
然而,陈风颂并未停下脚步,他自顾自地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眼看着即将踏出房门之际,他的口中才轻飘飘地吐出了两个字:“残绚。”
“竟然是王…”冷焰心中骇然,在牢中的那些日子,他原以为残绚已经放弃了自己,甚至已经心灰意冷。
让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残绚从未放弃过自己,想到这里,冷焰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涩又释然的笑。
陈风颂在暗处一直观察着冷焰的一举一动,见自己两个字,便让他自我攻略,忍不住暗骂了句:“蠢货,还真是感情用事。”
正午的阳光驱散了秋季的寒冷,一群玩的好的小鸟,结伴落在被秋色染满的树枝上,温暖的光透过树枝照进公主府的一处院落。
“阿时,快点醒来吧,阿姐她很担心你。”一道温柔清浅的女声落下,睡梦中的阿时,却仍未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南桥映鸢原本那双因为常年练武带兵,而布满厚茧的手,此刻却仔细地用护手膏润了手,双手缓缓搓热手心。
她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情后,伸手将阿时放在被子里的手拿了出来,将方才搓热的手,缓缓地握住她的整个手掌。
温凉的手渐渐被自己手心的温度捂热,南桥映鸢垂眸温柔的看着她,鼻间萦绕着能续阿时命的药香。
南桥映鸢看着阿时,开始为她按摩手指以及整条手臂。
“阿时,快点好起来吧…我们在等你。”女人说着,思绪突然回到很久以前。
锦和四十四年春,九岁的南桥映鸢,第一次见到南桥枝经常提起的侍女阿时,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却有着同样相似悲惨的经历,致使她们很快玩在了一起。
她们一同学习规矩、打闹、被南桥枝罚抄,虽然只有半年的相处时间,但行动举止却像是上辈子,便是相识很久的好友。
后来,九岁的南桥映鸢独自一人踏上了西行之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边疆,并投身军营之中,从此开始了她的传奇。
起初,南桥映鸢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兵,但凭借着自身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勇往直前的勇气,她逐渐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屡立战功。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功绩越来越多,职位也不断得到晋升,最终从一个小小的士兵成长为令人敬仰的大将军。
然而,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阿时始终陪伴在南桥枝的身旁,南桥枝对阿时关爱有加,她们虽是主仆,南桥枝却悉心教导她各种知识和技能,将她培养成了一个样样精通、出类拔萃之人。
还记得那是很久之前的一天,南桥映鸢曾好奇地询问阿时道:“阿时,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些磨难,你原本应该能够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长大成人吧。”
面对这个问题,阿时的回答却出乎意料,只记得当时的她缓缓垂下头来,神情忧伤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地看向自己说道:“鸢儿姐姐,其实我从来不曾后悔来到公主身边,您有所不知,我的阿奶年事已高,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所剩时日已然无多。”
“而且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身在何处,姓甚名谁,若不是有幸能侍奉于公主身侧,恐怕我早已流落街头,孤苦伶仃。”
“因此,无论遭受多少苦难与挫折,我都绝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听到这番话,南桥映鸢不禁为之动容,心中对阿时更是增添了几分疼惜之情。
可是如今,阿时却陷入昏迷久久未醒,南桥映鸢忍不住喃喃自语起来:“所以,你迟迟不肯醒来,难道是因为后悔留在阿姐的身边了吗?”
南桥映鸢还在闭眼伤心的时候,阿时另一只垂在被子里的手,轻微的动了动手指。
窗外的鸟叫声依然悦耳,随着一只小鸟的离开,其他鸟寻着它一同飞向远处,穿过繁华的市井小巷,最终落到了一处马车前的树枝上。
马车通体为蓝调,车檐上点缀着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十分华丽。
“夫人,公主府如今由南桥将军掌管着,并未与从前有何不同。”小厮恭敬的朝着马车里汇报道,直到从帘子下方扔出几两碎银。
“知道了,退下吧。”话音刚落,那小厮便迅速地拿起地上的碎银子,脚步飞速的离开了。
元春不解的看着自家夫人撒完碎银后,便低头暗自神伤的动作,马车内一时寂静的落针可闻。
在马车里的氛围快要窒息时,元春最终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问了出来:“夫人,你想回去看一眼,为何不让车夫驾马到公主府旁的小巷?”
白锦落只是低下头,摩挲着右手手腕上的手链,良久后才哑着声音开口道:“南桥将军不会允许我回去的,就连入那条巷子也不许。”
正当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时,马车外路过的两位妇人,她们暗中蛐蛐说的话,传进了她的耳里。
“唉你说这陈二少身边那个侍从,他为何戴着个面具呀?”
“不知道啊,听说好像是原在江南府邸当随从,不知做了什么事被调到了京城里。”
“不过我怎么听见陈二少说,这个人是他原先侍从的弟弟?”
白锦落的心中不知升起疑惑,在心中暗自腹诽道:“赤焰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