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
褚嫣抵达琳琅府。
她终于知道谢郁白搬到了哪里。
琳琅府也是容城排得上名次的豪宅，不像金沙天地和璞野园那样闹中取静，而是选址在了偏远的城北自然风景区，傍山而建的酒店服务式公寓，清雅幽静的建筑风格和周边环境，真正意义上的远离喧嚣，摆脱凡俗。
褚嫣下车后，入户大堂的管家迎出来，标准的露齿笑，询问有什么可以帮到她的。
“我来找……”她停住，掏手机，“我打个电话。”
和管家费劲，不如直接让程颐下来接她。
管家没多说什么，仍旧微笑等待，突然看见远处小跑过来的中年男人，立刻恭敬打招呼，“经理。”
被称作经理的男人跑过来，瞪了他一眼，“瞎了？谢少夫人都不认识？！”
管家一愣，连连道歉，引着褚嫣上电梯，给她刷门禁。
等到电梯门合上，管家和经理同时舒了一口气。
管家若有所思，“经理，你说这两位是不是分居了？我听说他们的爱巢在市区，这谢小少怎么突然搬来这荒郊野店，看样子未婚妻还不清楚他住几层……”
经理也摸着下巴暗自推测，突然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管家后脑勺。
“背后议论业主，你是不想活了？当好自己的差事！”
“……知道了。”
褚嫣进入公寓，程颐正好在客厅倒水。
桌上放着药箱，某种进口止疼药已经拆封，程颐正准备拿着药片连同水杯一起端进卧室。
“少夫人！你来了？”
程颐看见她，就差喜极而泣。
卧室里闻声走出来一人。
是谢泽青。
“大哥。”
谢泽青对褚嫣点点头，又走到程颐面前，“他睡着了，药先不吃了，等醒来看看情况。”
程颐点头，收了药片，搁下水杯，“少夫人来了，大少，不如我们就先……”
谢泽青没说话，没动作。
程颐纳闷了，向来分寸感把握极好的大少，怎么今天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是褚嫣说，“对，你们回去吧，大哥，我会照顾好他，你放心。”
谢泽青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他知道里面躺着的，既是自己的弟弟郁白，又不完全是。
从某种意义上，他甚至根本不了解里面这个人。
这种情况下，他实在难以放心。
褚嫣看出他的顾虑，“隔壁那栋楼是琳琅府的配套酒店，大哥如果不放心，可以住一晚。”
程颐会意，“我去替大少订房间。”
“不用，我自己去，”谢泽青看着褚嫣，“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入夜。
山间的夜晚温度低，水汽大。
褚嫣在屋里参观了一圈，最后走到客厅延伸出去的露台，百无聊赖地俯瞰整个玲珑府的景致。
远处连绵的青山在黑夜里显出起伏轮廓，在遥远的天际线上，仿佛黑色的海浪，层叠涌现。
底下是玲珑府的花园小径和露天泳池，夜景灯光柔和而烂漫。
仰头甚至能看见满天繁星。
褚嫣在这样静谧安宁的夜晚，终于慢慢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关上露台的门，向卧室走去。
进了卧室，褚嫣坐到床沿。
谢郁白的睡相一贯很好。不管是哪个人格操控身体。
褚嫣望着他松弛的眉眼，忍不住伸手，想抚摸他的脸。
最终还是没触碰他。
她收回那只手，缓缓伸进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随身听。
安岚告诉她，催眠的秘诀，是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进行，睡眠中成功的概率尤其高。
褚嫣听着谢郁白平缓的呼吸声，凝视他恬静的睡颜，确信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啪嗒——
她终于按下播放键。
极轻的底噪开始沙沙作响。
褚嫣深呼吸，盯着手里的随手听，几秒后突然又“啪嗒”一声，中断了播放。
卧室重新归于静谧。
良久，她泄气地将随身听往包里一收。
“怎么不继续？”
床上的人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
她惊讶地抬眸，对上谢郁白那双冰冷的漆黑的眼睛。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褚嫣没乱，井然有序地收拢包包，调整气息：
“我只是不想趁人之危。”
谢郁白掀开一点被子，露出肩膀和手臂，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歪靠床头。
无声的凝望。
视线里掺杂着某种褚嫣读不懂的情绪。
“错过这次，以后未必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谢郁白的声音有淡淡的哑意。
褚嫣起身去外间端了水杯进来，递给他，才说，“我只是想明白了……”
“不管是安岚，还是我，都没资格给你催眠。”
“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小白醒来的好时机，”她有些别扭，“你承诺过要负责收拾烂摊子。”
谢郁白缓慢地喝水，目光仍旧停在她脸上，只是柔和了些。
一杯水快见底了，他才搁下杯子，轻笑，“我没说不收拾。”
褚嫣问，“身体怎么回事？这么严重的偏头痛，是怎么引起的？”
“频繁切换的副作用。”他云淡风轻解释。
褚嫣心里却一惊。
幸好今天没动手，否则该轮到小白疼的走不动路了。
谢郁白盯着她后怕的神情，两秒后淡淡垂眸，掀被子下床。
褚嫣连忙问，“你干嘛去？”
她跟在谢郁白后面，进了书房。
他当着她的面开保险柜，递过来一枚U盘。
“这是集团十年间部分核心财务账里的可疑资金来源汇总，我的权限只能查到这一层，这些钱究竟干不干净，恐怕只有父亲和安岚知道。”
褚嫣没接。
谢郁白捞过她的手，直接塞她手里。
“放你那里，给不给警方，你自己决定。”
褚嫣指尖冰凉，攥着那枚U盘又觉得掌心发烫，发麻。
“多大点出息。”谢郁白忍不住调侃她，看见她整只手都在颤抖，又叹了口气。
“算了，这种抉择不该让你来做。”
他想拿回U盘，褚嫣却骤然握紧，冷静地抬头，“先放我这里吧！伍正的案子也许足以扳倒安岚了，除非安岚逃过这劫，再用这个杀招也不迟。”
谢郁白深深凝视她片刻，松开手。
“行，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