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警队出来，褚嫣坐上谢泽青的车。
“大哥，我们去看看越灵？”
谢泽青手扶在方向盘上，但没启动车子，只是转过脸盯着她。
褚嫣意识到混不过去，叹了口气。
“邵总告诉我，伍正经常游走在达官显贵之间，但他本人没什么资本和能量，就是个传话跑腿的。”
谢泽青神色趋于凝重，“你的意思是，他目睹了太多地下交易，如今计划跑路到国外，所以被人灭口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见刑警，也只是把邵坤给的关键信息提供给警方，协助办案。”
谢泽青静静坐在驾驶位，被一种无端的烦闷和压抑缠绕。
他毫无征兆地问：
“嫣嫣，你是怀疑我母亲吗？”
褚嫣背脊僵直，脑子里飞快顺了顺思路，才低声说，“大哥，伍正这些年扮猪吃虎，打过交道的大佬不在少数，想要伍正性命的人有很多，我不是怀疑伯母，是怀疑每一个涉及地下钱庄交易的参与者。”
往越灵家开的路上，谢泽青没再说话。
褚嫣和他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僵冷的氛围。
她也挺无措，想再扯一些话题，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能和他一样注视前方道路，沉默不语。
直到汽车停到越灵家的弄堂入口，谢泽青解了车锁，却没熄火。
“你自己去找她吧，我就不上去了。如果需要，等你结束，我再来接你。这会儿先去一趟城东科技园。”
城东科技园是从前寰江创投在江城的办公地点。
上半年陆续搬迁到容城，但办公室还没彻底退掉，保留了一小部分本地投资业务，核心业务部也没解散，都是谢泽青在负责。
褚嫣点头，“辛苦大哥。不用来接，我自己联系司机。”
她解开安全带，准备拉车门，手还是顿住了。
她转过脸，想再说几句，谢泽青已经先开口：
“嫣嫣，你放心。我不会拖你后腿。”
褚嫣掌心一阵潮热，虚虚搭在扶手上，目光复杂，张了张唇。
她其实有千言万语想解释，但此时此刻，如鲠在喉。
谢泽青理解她的沉默，安抚般笑，“从我知道她接触违法敛财组织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只能指望她别错的更离谱。”
褚嫣肩膀微微一松，像是踏实了些。
谢泽青比她想象更成熟，她的担心其实多余，上辈子她就了解他，从不矫情的一个人，遇事拿得起放得下，因此甚至略显冷酷。
上辈子褚嫣甚至有点怕他。
这辈子，她敬重他，更愿意对他坦诚。
“大哥，对不起。”
“傻丫头，你道什么歉，”谢泽青拍拍她的肩，“大哥在你的位子，未必有你的魄力。你替谢家做了正确的决定。做错事，本就该付出代价。”
他们彼此都深知，无论伍正是谁处理掉的，继续追查下去，谢家都逃不开一劫，脱层皮是必然的，说不准甚至损伤家族根基。
褚嫣眼眶酸胀，嗓音滞涩，“大哥，这件事我想自己跟郁白说。”
“好。”他笑笑，“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褚嫣很感激他的理解，开车门前，没忘记提醒他：
“明晚周家设宴，是很重要的聚会，大哥你知道是要谈什么吧？”
谢泽青眼底的温柔一下子退散，回归冷静，乃至空洞。
褚嫣于心不忍，“如果实在……”
“嫣嫣，我会准时到。如果你有自己的行程，不用管我。明晚容城见。”
褚嫣怔了怔，最后只说了声“好”。
-
周日，唐悦宜和一个小姐妹约了下午茶。
是家新开的咖啡厅，因为低消水平远超同行平均水准，因此开业这几天竟然挺冷清。
不过这种咖啡厅本就是用来筛选顾客的。
唐悦宜平时喜欢热闹，但偶尔也有烦躁的时候，就会更倾向这种普通人认为是宰客的地方——钱可以买任何东西，包括清静。
她被小姐妹挽着进门，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侍应生引着她们挑位子，唐悦宜选了临窗雅座。
“果然冷清，除了我们只有一桌客人诶。”小姐妹很高兴，喜欢这种半包场的感觉。
西侧的落地窗边开了一桌，也是两个女生，穿戴都不俗，唐悦宜认出其中一个卡其色套装的女孩手腕上戴的镯子是卡地亚宽版白金满天星，款式很新，满钻镶嵌，亮的晃眼。
小姐妹也注意到了，“哇塞，那手镯国内都还没上，我正打算托波士顿的朋友捎一只回来呢……”
“出息。”唐悦宜不屑，“满满土豪味儿，一看就是刚富起来的。”
两人已经快要经过这桌客人，小姐妹赶紧扯她一下，“嘘，小心被听见，人家找你麻烦。”
唐悦宜翻个白眼。
走过这桌时，唐悦宜突然停住脚步，回头，上下打量其中另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背对她们坐着，只能看见侧脸。
小姐妹茫然，“怎么了Yuri，熟人？”
连那个卡其色套裙女孩也看过来，眉眼里半是冷漠，半是探究。
唐悦宜收回视线，转身，拉着小姐妹继续往里走。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
……
周莹盯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随手端起咖啡碟，腕间镯子轻磕在玻璃桌上，环佩叮当，优雅光鲜。
对面的女孩比她打扮的低调很多，眸中却闪过一丝轻蔑。
周莹没注意到，只是自顾自问她，“Joy，你认识刚才那两个人吗？”
“不认识。”
女孩笑着摇头，却因为脸上刚动过手术，还在恢复期，肌肉不听使唤，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周莹心里也忍不住嘲讽——这些整容女究竟是何苦，花大价钱换个脑袋，难道就能给自己改命了？
该是什么货色，仍旧是什么货色。
但她面上笑着，“刚才说到哪里了？”
“入场门槛。”
“对，门槛是多少？”周莹怕她狮子大开口，先给自己找个台阶，“其实我手里闲钱不多，父亲一直让我学着理财，但也不过是给我买了家美容院，这是我唯一有收益的资产，其他的，也不过是些日常零花钱。”
蒋骄扫一眼她身上的首饰，对她一边炫富一边哭穷的态度表示不耐烦：
“周小姐不相信我能带你赚钱？我说实话吧，这个项目是我当初费了好大的功夫，从容城大学一个风云人物手里抢的。”
周莹脸上仍有隐晦的轻视，“大学生？”
蒋骄虽然不想承认，“是大学生没错，但不是一般的大学生。”
周莹有了点兴趣。
“容城谢家的孙媳，大名鼎鼎的天才投资少女褚嫣。说起来还要感谢她，要不是跟她斗狠，我也没机会发这笔财。”
周莹眼皮抽了一下，“你说谁？”
蒋骄挑眉，“你认识？”
周莹淡淡道，“认识，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