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雪声身子是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平日里也不见他出来,是不是……”
还伤心着?
但最后容母还是没将这话说出口,因为她瞧见自家夫郎的脸色并不好看。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容父带着几分恼意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任性惯了,也是该吃吃苦头了!我不过是问他那日虞栖究竟与他说了什么,他竟然让我别管!”
“和离一事也对我们闭口不谈,我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容母讪讪的笑了笑,没有再不知趣的问下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雪声的性子的确是随了自家夫郎的——
嘴里说着狠话,但是话中却无比在意和关切。
恰好这时候管家进来送信,信是从云城来的,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送来的。
她那位同窗并不知道她家中发生的变故,还以为她们和虞栖是没有嫌隙的一家人,因此信中满是祝贺之词,甚至说改日得闲亲自来她这个小小县丞的地盘做客。
容母捏着信纸,手忍不住颤了起来,就连容父都瞧出不对劲,没好气的问:
“又怎么了?”
“考上了!殿试上虞栖被陛下亲点为探花!待琼林宴过后,便可进翰林院任职!”
“什么!”容父一听那话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盯着容母。
容母点了点头:“是真的。”
她的那位同窗应当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要不然她也没有必要给自己写这封信。
容父当即就将这个消息带给了闭门不出的容雪声。
尽管此时大地回暖,容雪声还是裹在厚厚的狐裘里,他左手边放着一盘鲜红的红枣,右手边则是堆着虞栖曾亲笔写过的文章,当他静静的从书案前抬起头时,张扬的气质像是在不知不觉间收敛几分,骨子里也多了些许韧劲。
容父自然是有些诧异容雪声的变化的,但他此刻更关注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只见他走近一步,耐心的询问:
“雪声,你告诉爹爹,你与虞栖之间还有可能吗?她如今高中探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只要你肯服软,虞栖未必不愿再接纳你。再说,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
容雪声精致的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白里透红的皮肤上像是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轻声反问着面前人,也是在质问着自己。
片刻后容雪声嘴边荡开一抹笑意,像是突然盛放的花,极尽艳丽:
“爹爹,我想的只是虞栖眼里有我。”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可他却付出这么多代价才彻底明白。
于是容父就跟见了鬼似的亲眼看见他那娇生惯养、矜贵张扬的儿子摆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轻声说
“她既然不想看见我,我便不会纠缠她。”
故作轻松的话语究竟含着几分真意?容父看不明白,他试图从容雪声平静的神色中找出一丝端倪,但探究的盯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容雪声气急的模样。
见鬼了。
真是见鬼了。
生个孩子脑子也跟着变傻了。
容父长吁短叹、极其不甘心的踏出房门,一只脚刚伸出门外,便趁着容雪声不注意猝不及防回头,但是很可惜——
容雪声依旧端坐在书案前,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甚至隐隐间还带着几分超脱。
容父见状气得拂袖而去。
待门被关上,容雪声藏在袖中攥的指骨发白的手才慢慢松开,指尖随之蔓延上粉色,容雪声扯了扯皱巴巴的衣袖,深呼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反复默写着几个字——
“虞栖……”
“圆圆……”
他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心中被毒虫啃噬、时不时传来的剧痛。
虞栖真的成了探花娘子……
她答应自己的做到了,可是他呢?
“少爷!吃点东西吧,早上您都没吃什么。”下人端着一盘桂花糕,眉眼微弯,将那盘精致的糕点放在了容雪声面前。
容雪声强打起精神吃了一点,因为他记得,虞栖离去的时候还牵挂着他的身体。
所以他要健康,也要漂亮。
但是心中始终萦绕一团气,不上不下的还是难受得紧,于是几下没注意,容雪声便将自己嘴里塞满了桂花糕,活像一只松鼠。
他艰难的吞咽下去,撑着下巴貌若无意跟身边的下人说:
“春闱已经放榜了,没想到这么快……”
“是呀是呀!”下人点点头,见主子难得跟他多说几句话,便十分积极的将这个话题继续进行下去:
“可惜不能亲眼看见状元娘子打马游街,奴听说前三甲中,探花娘子更是才貌双全,每回放榜都有贵族公子榜下捉妻呢!”
“什么?!”容雪声皱着眉,突然提高音量。
下人的话戛然而止,而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的容雪声也终于没办法再像在容父面前那样装得毫不在意。
他怎么可能毫不在意!
那是虞栖,是他的妻主!
心尖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容雪声终究是没办法再自己骗自己。
原本他以为,不纠缠、不痴念是最好的做法,或许这样虞栖还会记得他,或许还会高看他一眼,可是……
他现在还要那可笑的脸面做什么!
容雪声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意味,不仔细都察觉到不到那话语中暗藏的焦灼与不安:
“帮我把书案上的东西收拾好,写过的纸张都给我好好收在一起,我去里间,倘若我一时半会没出来,不要打扰我。”
他要是一个人离开,得准备好细软盘缠,那些又重又沉的首饰自然是不方便带的。
下人挠挠头,也不明白为什么他才说一两句,少爷就跟变了脸似的。
但是他最大的本事就是足够听话,下人没有多问,埋头仔细地收拾着书案上的纸张。
兴许是少爷刚刚才写过字,因此纸上还带着未干的墨迹,下人小心放在一边,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字迹。
下人沉默了一下,因为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少爷坐在这里认认真真写了一上午的究竟是什么字。
或许……少爷是在作画?
下人不确定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