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与中药的苦涩在重症监护室交织,洛保躺在中央监护床上,苍白的脸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
她的头部缠着厚厚的纱布,渗血的痕迹早已被止住,却仍在纱布边缘留下淡淡的褐色印记,
气管插管从她的口腔深入,连接着一旁规律起伏的呼吸机,每一次机械的送气,都让她的胸口不自然地微微隆起。
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答声,绿色的波形微弱而平稳,
输液架上挂着五六个吊瓶,营养液、抗生素、止血剂通过细细的管路,一滴一滴注入她的静脉,
手腕上布满留置针的痕迹,最新的那支针头埋在左手背,透明的敷料下,皮肤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
\"洛医生的颅内压暂时稳定了。\"李主任翻看着监测数据,声音里带着连日疲惫后的沙哑。他指着ct影像上那团逐渐缩小的阴影,\"但脑干受压导致的昏迷,目前没有太好的办法。\"他的目光转向床边持续运转的血滤机,\"腹腔出血虽然止住了,但肝脏和脾脏的损伤,需要长时间恢复。\"
明昊握着洛保的手,三根银针稳稳扎在她的劳宫、内关和神门穴,
艾条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周围,试图以中医的方式唤醒沉睡的经络。\"脉象比昨晚有力些了
\"他轻声说,指尖感受着若有若无的脉搏,\"但神阙穴还是冷的,元阳未复。\"
毛利兰坐在床边,已经不知第几次用棉签蘸水润洛保干裂的嘴唇,
少女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目光却异常专注,
她轻轻拨开洛保额前的碎发,露出缠着纱布的额头:\"志保...你说过医生的手最温暖,\"她将自己的手贴在洛保冰凉的脸上,\"现在换我来温暖你。\"
周雅芝倚在洛明修肩头,泪水无声地滑落。二婶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侄女却又害怕弄疼她,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洛保插满管子的手:
\"保保,你的外公外婆还在等着你回家,我都不敢告诉两老,等你醒了...咱们回家喝。\"洛明修的手掌覆在妻子手背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位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眼底只有无尽的心疼。
鸢尾靠在墙角,银色硬币早已收进口袋。她盯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
工藤新一站在窗前,手机屏幕的照亮他紧绷的脸。
\"车牌虽然是套牌,但沿途监控拍到了车辆改装特征。
\"他调出几张模糊的截图,\"这种防弹玻璃和特制轮毂,全中国不超过二十辆。\"
他的声音顿了顿,\"其中三辆登记在和日本有密切往来的企业名下。\"
老陈警官推门而入,手里的文件夹沉甸甸的。\"肇事司机醒了,但什么都不说,
\"他将一叠报告放在桌上,\"不过我们在他鞋底发现了特殊的泥土,化验结果显示,和苏州郊外一个废弃仓库的土质吻合。
\"他的目光扫过病房里众人,\"这个案子,我们不会放弃。\"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洛保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呼吸机的声音、监护仪的滴答声、偶尔翻动病历的声响,构成了病房里唯一的节奏
深夜,当所有人都疲惫地睡去,只有毛利兰仍固执地守在床边。
她握着洛保的手,
她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少女猛地抬头,却见洛保依旧紧闭双眼,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波形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志保...\"毛利兰的声音哽咽,她将脸贴在那只冰冷的手上,
\"我知道你听得到。
我们都在等你,等你醒来说说...你藏在心里的那些话。
\"病房里,呼吸机依旧规律地运作着,洛保安静地沉睡着,仿佛坠入了一场不愿醒来的长梦,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潮湿的空气中晕着朦胧的光圈,
老陈将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杯壁的水珠顺着木纹蜿蜒而,
对面的男人垂着头,手铐在铁椅上撞出轻响,淤青的眼角还渗着血痂,却固执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喝断片了,啥都不记得。\"
\"行车记录仪拍到你二次加速\"小李突然将平板电脑推过去,
屏幕里黑色轿车碾过石凳裂痕的画面刺目得刺眼,\"轮胎温度检测显示,第一次撞击后你根本没松油门。\"男人的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间褪色的红绳手链,
老陈注意到他飘忽的眼神,伸手要去碰那根手链,却见男人突然剧烈挣扎,
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声响,他猛地撞向桌角,嘴时还在含糊嘶吼:\"我就是喝醉!
急救车呼啸而来时,老陈攥着沾血的化验单,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老陈死死盯着坐在铁椅上的司机,对方低垂着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神情,
任由拷链在椅把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无论老陈和小李如何询问,得到的回答永老陈注意到他细微的反应,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为了钱把命搭上,值得吗?你老婆孩子以后怎么办?\"
这句话让司机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紧接着又被决绝替代。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地。
\"快叫救护车!\"老陈手忙脚乱地解开他的衣领,
回想起审讯前司机桌上那盒突然消失的香烟,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对方精心设计好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经过医院全力抢救,
司机竟然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虽然仍处于昏迷状态,但警方掌握的监控录像、行车记录仪以及现场证人的证词,早已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即便他什么都不说,等待他的也将是法律的严惩。刑警队迅速介入,将人带走时,老陈望着警车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
重症监护室外,鸢尾将沾着咖啡渍的报纸拍在长椅上,
头版头条赫然写着#姑苏名医遇袭案嫌犯暴毙#,配图是警戒线后模糊的白大褂残影。\"死无对证了。\"
她冷笑一声,银色硬币在指间转出残影,却在看见病房内的景象时骤然停住——毛利兰正跪在床边,用棉签蘸着温水擦拭洛保结痂的唇角,少女泛红的眼眶倒映着监护仪微弱的绿光。
洛明修的手指在玻璃窗上划出雾痕,看着侄女身上交错的管路,
仿佛看爷爷的小女孩蜷缩在灵堂角落。那时她也是这样安静,攥着的照片不肯说话,直到他把温热的牛奶塞进她手里。
\"保保别怕。\"此刻他隔着玻璃喃喃自语,西装内袋的急救药盒被捏得变形。
三个月后,盛夏的蝉鸣撞碎在监护室的玻璃上。
洛保依旧维持着沉睡的姿态,床头的百合花换了一茬又一茬,
毛利兰的课本堆在陪护椅上,书页间夹着樱花标本,她握着洛保的手,将听诊器冰凉的胸件贴在自己胸口:\"听,我的心跳就是你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