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码头的茶馆里飘着蒸笼白气,说书人把醒木拍得震天响。我蹲在牌桌旁嗑瓜子,眼看着对面那小子额角都沁出汗珠了。他攥着界吕蒙的卡牌指节发白,牌面上\"克己复礼,战无不胜\"八个金字在日头底下直晃人眼。
\"该收网了。\"少年突然把茶碗往桌上一墩,青瓷碗底在榆木桌面上转出个浑圆的水痕。他手指翻飞间,三张火攻、两张决斗混着张闪电拍在桌上,锦囊牌堆成的浪头眼看着要把对面戴眼镜的哥们淹了。
穿堂风恰在这时卷着鱼腥味闯进来,我手里的瓜子皮撒了一地。但见那叠《三国杀》卡牌哗啦啦飞上半空,神吕蒙的角色牌正巧落在我膝盖上。白底金纹的卡面突然泛起微光,画中儒将的袍袖无风自动,江面波纹竟真的一圈圈漾开。
\"大都督,敬你一碗长江水!\"临窗的老醉汉突然扯着破锣嗓子嚎起来。他面前摆着三四个空酒坛,浑浊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江面。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原本波光粼粼的江面不知何时漫起乳白雾气,像有人把整匹素绡抖开了铺在水上。
牌桌那边突然炸开惊呼。戴眼镜的哥们手忙脚乱要收牌,少年却死死按住最后那张闪电:\"陆伯言说过,牌不是万能的,但没牌是万万不能的!\"他话音未落,江心突然传来沉闷的号角声,雾气里隐约现出半截桅杆,褪色的\"吴\"字旗在风里猎猎作响。
卖糖画的张瘸子最先窜到栏杆边,木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响:\"快看!那船...那船没有倒影!\"我扒着窗棂探出头,果然见艘三层楼船破雾而出,船头包铁在雾里泛着冷光,可江面上空空如也,连个涟漪都没有。
\"天杀的,这雾要吃人哩!\"扛麻包的苦力们扔下货就往岸上跑。我却瞧见个穿蓑衣的老渔夫逆着人流往码头走,他腰间竹篓里银鳞乱跳,分明是刚打了鲜鱼。老人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河腥气里混着线香味道。
突然那艘幽灵船发出吱呀闷响,腐朽的跳板重重砸在青石码头上。老渔夫把斗笠往下一压,抬脚就往上走。说书人扯着嗓子喊\"使不得\",茶馆掌柜的早抱着钱箱躲柜台底下了。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两步,发现跳板潮湿得能拧出水来,木纹里还嵌着青苔。
舱门\"砰\"地自动打开,霉味扑面而来。借着雾里透进的微光,我看见舱内整整齐齐码着藤甲,甲片上铜钉绿锈间竟透着崭新光泽。最骇人的是当中悬着卷竹简,泛黄的绢绳无风自动,分明是游戏里\"克己\"技能的篆体字在流转。
\"小后生,碰不得!\"老渔夫一把攥住我手腕,他掌心粗粝得像砂纸。我这才发现自己差点摸到竹简,指尖离那青光只差半寸。舱外突然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吕子明在此,何人犯我江东!\"
我们跌跌撞撞跑回甲板,看见码头牌桌旁的神吕蒙卡牌正浮在半空。少年两指夹着最后那张闪电牌,卡面射出的金光直指幽灵船桅杆。说书人瘫在条凳上哆嗦:\"活...活过来了,建安十三年的江防图...\"
雾更浓了,江水拍岸声里混进金铁交鸣。我隐约看见白衣将军立在船头,背后万千箭影如蝗。戴眼镜的哥们突然指着角色牌尖叫:\"快看技能描述在变!\"原本\"谋断\"的注解正在褪色,新浮现的小篆写着:\"白衣渡江日,天火焚连营。\"
老醉汉不知何时凑到牌桌边,酒碗里的江水泼湿了半幅卡牌。他痴痴笑着往雾里敬酒:\"当年武昌城头,大都督也是这般...\"话没说完,幽灵船突然剧烈摇晃,甲板上凭空出现深深浅浅的脚印,就像有支看不见的军队正在列阵。
\"闪开!\"少年突然扑倒戴眼镜的哥们。几乎同时,悬在舱内的竹简破窗而出,在空中展开成三丈长的虚拟江防图。我清楚地看到图中标注的烽火台位置,和游戏里\"烽火狼烟\"扩展包的卡面一模一样。
码头上空响起滚雷般的吟诵:\"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每个字都震得人耳膜生疼。卖糖画的张瘸子突然跪倒在地,他身前糖稀正自行凝结成吕蒙持卷读书的造型。茶馆屋檐下所有卡牌自动飞向幽灵船,在雾中拼出巨大的\"吴\"字将旗。
\"牌局尚未结束。\"少年抹了把脸上的江水,把最后那张闪电拍在船头甲板。刹那间九百张锦囊牌从虚空中倾泻而下,火攻符映红半江雾霭,兵粮寸断的虚影锁住船身。在漫天卡牌纷飞中,神吕蒙的虚影终于显现,他手中羽扇轻挥,江水立时化作百万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