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复古挂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七分,顾云归刚合上前几天叶桉给他的《国际金融案例分析》的文件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窗外的银杏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秋虫的鸣叫。
“叩、叩叩。”
极轻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像是怕惊扰了夜的宁静。
顾云归皱眉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叶桉一般都睡在公司旁边她自己的房子里,今天不会过来,妈妈也早已休息。
“谁?”他压低声音问道。
门外静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是我。”
顾云归猛地拉开房门。方厌青站在走廊暖黄的壁灯下,穿着淡青色的真丝睡裙,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件白色开衫。
她没戴任何首饰,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走廊的灯光在她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手里捧着个靛蓝色的小包袱。
“抱歉,这么晚...”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袱边缘,“我...我有东西给你。”
顾云归侧身让她进来,鼻尖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他这才注意到方厌青赤着脚,白皙的脚踝上还沾着片银杏叶——想必是刚从庭院过来。
“怎么不穿鞋?”他皱眉。
方厌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怕...怕吵醒别人。”
顾云归被方厌青的回答给逗笑了。
他从衣柜里取出双新拖鞋放在她脚边,羊绒质地。方厌青小心翼翼地穿上,大了两码的拖鞋让她走起路来像只笨拙的企鹅。
“坐吧。”顾云归指了指窗边的单人沙发,“要喝什么?”
方厌青摇摇头,捧着包袱在沙发边缘坐下,只占了很小一块位置。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解开靛蓝色礼盒的动作很轻,像是拆封一件千年文物。
“这是...”顾云归看着礼盒。
方厌青的耳尖微微泛红:“我...我看到你灯还亮着,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晚送给你,”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像羽毛拂过,“这个...给你。”
顾云归接过礼盒,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指,凉得像夜露。礼盒不重,但包装得很用心,边角都折得整整齐齐。
“现在拆开吗?”他轻声问。
方厌青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开衫下摆。顾云归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掀开盒盖的瞬间,他的呼吸微微一滞——盒中静静躺着一支钢笔,乌木笔身上雕刻着精细的银杏叶纹路,笔尖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银光。
“听说...你要开始参与公司会议了。”方厌青的声音轻颤,“这支笔...适合签重要文件。”
顾云归拿起钢笔,沉甸甸的手感异常舒适。
他翻转笔身,在笔帽底部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字:\"归云\"——他的名字倒过来写,就像父亲送他的那块表一样。
“你自己设计的?”他抬头问道。
方厌青轻轻点头,一缕发丝从耳后滑落:“找了老师认识的老匠人...花纹是我画的。”她顿了顿,“银杏叶...很适合你。”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帘沙沙作响。
顾云归看着眼前这个总是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突然发现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很好看。
“谢谢。”他声音有些哑,“这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窗外一阵秋风掠过,吹得银杏叶沙沙作响。方厌青突然站起身,开衫滑落半边肩膀也浑然不觉:“我...我该回去了。”
顾云归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腕。触到的瞬间两人同时一怔——她的皮肤凉得像夜露,腕间的银链贴着他的掌心,微微发烫。
“谢谢。”他松开手,声音有些哑。
方厌青低头拢好开衫,耳尖红得几乎透明。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那个...洛小姐...”
“嗯?”
月光透过纱帘,在她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咬了咬下唇,突然开口:“今天...洛小姐很活泼。”
顾云归挑眉,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嗯,是挺活泼的。”
“她...好像很喜欢和你讨论金融问题。”方厌青的声音越来越轻,“你们...聊得很开心?”
顾云归放下钢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还行,她专业知识挺扎实的。”
方厌青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顾云归摊开的金融教材上:“我...我不懂这些。”
“各有所长。”顾云归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你的《游园惊梦》,我也看不懂门道。”
方厌青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微微上扬,又很快抿住。她伸手拢了拢开衫,露出腕间那条银链——顾云归送的那条。
“你觉得...洛小姐怎么样?”她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云归一怔,随即失笑:“你大半夜来,就为问这个?”
方厌青的耳尖瞬间红透,慌乱地后退半步:“我...我只是...”
“她是不错,仅此而已。”顾云归打断她的慌乱,目光落在她发间微微摇晃的青玉簪上,“你半夜不戴首饰的样子,比白天好看。”
方厌青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我...我该回去了。”她匆忙转身,转身时拖鞋在地毯上绊了一下。
顾云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手臂,触到的肌肤凉得像夜露。两人距离突然拉近,他闻到方厌青发间淡淡的香气,混合着类似热牛奶的甜腻。
“小心。”他松开手,声音有些哑。
方厌青低着头快步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住:“周六的慈善晚宴...你会去吗?”
“会。”顾云归点头,“叶桉不是已经准备好礼服了?”
方厌青的手指在门把上顿了顿:“那...晚安。”
门轻轻合上,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云归看着桌上那杯还剩大半的牛奶,水面映着台灯的光,微微晃动。
他拿起钢笔继续演算,却发现墨水字迹旁不知何时落了一根长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青黑色光泽。
窗外,一阵秋风吹过,银杏叶沙沙作响。顾云归鬼使神神差地拈起那根发丝,缠绕在指间,久久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