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那件东西,在他心里搁了一宿,沉甸甸的。
他翻来覆去,几乎没怎么合眼。
天刚微亮,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个不停。
杨业闭着眼,伸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索,抓到手机,划开接听,嗓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没睡醒:“喂?”
“杨业小友?”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
杨业一个激灵,脑子清醒了大半。这声音,耳熟。可究竟是谁,一时半会儿还真对不上号。
“您哪位?”
“呵呵,我是刘青海啊。”对方笑呵呵地自报家门。
杨业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脑中那条线便接上了。
“刘老,您好您好,这么早,您有事儿?”
“冒昧打扰,冒昧打扰了。”刘青海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愉快,“是这么个事儿,今天下午有个私人性质的小型拍卖会,不知道小友有没有兴趣赏光走一趟?”
杨业挑了挑眉梢。
他对这种拍卖会,说实话,兴致不算太高。但刘青海是什么人?古玩界的泰山北斗,人家亲自开口相邀,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刘老您这话就太客气了,能得到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才对。”
刘青海在那头乐呵呵的,声音里的高兴劲儿更足了。
“下午两点钟。”
“地方嘛,是有些个绕。”
“这样,我让我那不成器的小孙女,小莹,她有车,让她去接你一趟,你看怎么样?”
杨业应得也爽利,“行,没问题。”
“就这么说定了。刘青海又补了一句,“我让她晚点给你电话。”
之后又叮嘱了几句别的,这才挂了线。
杨业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
昨晚博物馆那件东西,还在脑子里打转,搅得他一宿没怎么睡踏实。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光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他走到窗边。
“唰——”
厚重的窗帘被他一把拉开。
清晨的日光一下子涌了进来,晃得他眯了眯眼。
空气里有种刚睡醒的清新。
胡乱洗漱了一把,又随便套了件外套。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杨业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他就近在楼下路边寻了个不扎眼的位置站着,等着刘莹。
清早的风还有点凉。
吹得他下意识紧了紧衣领。
刚站稳没一会儿,裤兜里的手机又开始嗡嗡地震。
杨业掏出来。
屏幕上是韩雨墨的名字。
他划开。
“喂?”
“杨先生!特大好消息!”
韩雨墨的声音,那调子高得快要飞起来。
每个字眼都透着压不住的兴奋,还夹着几分想要人夸奖的得意。
杨业听着她这没头没脑的欢快,倒是也让他精神了些。
“哦?什么好事儿,让你乐成这样?”
“山前文化街那边的铺面,已经敲定了。”
韩雨墨的声音明显扬高了几分。
“里头都是现成的精装修,稍微拾掇一下,很快就能开门迎客了!”
“好,辛苦你了。”杨业应道。
“嘿嘿,”韩雨墨轻快地笑了两声,听筒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雀跃,“而且,我刚接到文化局那边的信儿,说是市政府最近有个新方向。”
“要求山前文化街的各个商家,特别是咱们这种经营古玩玉器的,要积极配合起来。”
“挑一些能真正代表咱们江州文化水准的高档藏品出来,后续有外宾接待,还有什么文化输出展示,都要用上。”
“哦?高档藏品?”杨业的语调微微挑高。
“对,要求可不低呢,说是必须的‘珍、稀、特’。”
“珍、稀、特……”杨业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尾音稍稍拖长。
这阵风,要是能借得好,对他们而言,可不仅仅是把店铺名头打响那么简单。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话锋随之一转,声音也沉了几分。
“李文乐那边,最近有什么新的动作没有?”
电话那头的韩雨墨顿了顿,语气也跟着收敛了刚才的跳脱,郑重了些。
“眼下倒是还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举动。”
“不过我听下面的人说,李家最近似乎在接触一些海外的买家,好像有什么大宗的买卖正在谈。具体是什么内容,还在想法子打探。”
“海外的买家……”杨业沉吟着。
李文乐这小子,既然已经开始动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看样子,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别让韩雨墨搅合进来,免得她无端替他悬心。
“行,我心里有数了。”
“这段时间,咱们还是得把李家那边盯紧一点,别让他们在背地里弄出什么幺蛾子。”
“嗯,我明白。我会叫人多留意的。”韩雨墨应得干脆。
杨业想了想,最终还是把昨天那两个不成气候的杀手的事情压了下去。
“那就先这样吧,店面的事情你多费心。”
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这边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处理,晚一些再联系你。”
“好,那你忙。”
就在这时,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划破了路边的宁静,一辆火红色的跑车以一个极其嚣张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杨业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明艳却写满不耐的脸,正是刘莹。
墨镜被随意推到发顶,她下巴轻抬,“喂,上车!”
那口气,听不出半分客气。
杨业脸上没什么表情,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车内空间不大,淡淡的女士香水味萦绕鼻尖。
刘莹显然不想多费唇舌,油门一轰,红色魅影发出一声低吼,箭一般射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紧随而至。
杨业身子只是微微一晃,便稳稳靠住椅背,不慌不忙地拉过安全带,“咔嗒”一声扣好。
“我爷爷最近可没少念叨你,什么‘神眼少年’、‘鉴宝奇才’,”刘莹方向盘一甩,语气里满是嘲弄,“江州城里,你的名头都快盖过活神仙了。”
她顿了顿,话锋更尖锐了些:“跟我交个底,你到底是真有两把刷子,还是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的?”
杨业望着前方路况,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刘老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