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尾扫来的刹那,我甚至能看清鳞片缝隙里渗出的幽蓝驱动液——和那些守卫脖颈漏出的液体一模一样。
玄铁手臂自动凝出的弑神剑虚影刚碰到龙鳞,便像纸片般碎成光点。
冲击力撞在胸口时,我听见肋骨发出类似金铁交鸣的脆响。
身体被掀飞的瞬间,山风灌进喉咙,我看见天机傀儡龙的头颅从云层里探出来,金属铸就的下颌开合,低吼震得耳膜生疼:“凡人,不得僭越!”
坠落的过程很短。
崖底的黑雾在视野里迅速放大,我甚至能闻到那团雾气里混着的腐木与铁锈味——和之前在葬傀渊深处闻到的气息如出一辙。
后背撞在凸岩上的刹那,傀儡化的躯体传来钝痛,却没有裂痕。
我撑着地面翻身坐起,抬头望去,天机傀儡龙正悬停在云层下方,金属鳞片在雷光里泛着冷光,双目中的红光像两团烧红的炭。
“这他娘的……”我抹了把嘴角的血,却发现指腹触到的不是温热的液体,而是凝结的蓝晶——核心改造的身体连血液都金属化了。
神识扫过对方,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渡劫巅峰修士的威压至多让天地变色,可这傀儡龙的气息却像座活火山,每一次吐息都震得山崖簌簌落石,“这他妈哪是渡劫期?怕不是大乘期的老怪物拿机关术堆出来的?”
“林寒!”
周青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我转头,看见他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墨绿道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左手捏着半块焦黑的丹炉碎片——方才传送阵爆炸时他应该在试图破解符文。
他额角有道血痕,却笑得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你那傀儡身子倒是结实,换我早被拍成肉饼了。”
我没接他的调侃,指尖抵着太阳穴传音:“能破它的控制中枢吗?”
周青的笑僵在脸上。
他低头盯着掌心的碎片,指节捏得发白:“傀儡的核心阵图全是乱码,像是被人用天道法则直接刻进了金属里……除非我知道是谁造的它,否则连阵眼都找不到。”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天机傀儡龙的鳞片,喉结动了动,“不过这驱动液的配方……和我前世在虚天殿见过的上古机关兽很像。”
“虚天殿?”我刚要追问,一道清甜的笑声突然从头顶飘落。
幽冥妖后踩着黑雾凝成的花瓣落下来,她穿一身猩红襦裙,发间别着根骨簪,骨簪尖端还挂着片半透明的鳞片——应该是方才被龙尾扫落的。
她指尖轻轻划过空中残留的金纹,那些原本要灼烧地面的符文竟像活物般蜷缩起来,“小友的傀儡术倒是有趣,不过这大家伙的手笔……”她抬眼看向天机傀儡龙,瞳孔里闪过妖异的竖线,“不是天机阁主的,是天道的。”
我心头一跳:“天道?”
“你以为那些飞升者去了哪里?”她的指尖突然按在我心口,凉得像块冰,“玉阙后面的九重天雷是滤网,能穿过的都是被天道选中的‘养料’。这傀儡龙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碾碎所有想自己撕开滤网的蝼蚁——比如你。”她歪头看我,嘴角勾起抹恶意的笑,“不过你现在是块带钥匙的蝼蚁,它不敢真杀你,只会把你打回传送阵。”
山崖下的黑雾突然翻涌起来。
我余光瞥见那对鎏金瞳孔又缩了缩,像是某种狩猎者在确认猎物状态。
天机傀儡龙的龙吟再次炸响,这次我听出了其中的焦躁——它巨大的金属尾尖正对着我,却迟迟没有落下。
“想知道真相吗?”幽冥妖后的呼吸拂过我耳垂,“让它开口。”她的指甲轻轻划过我手腕的金属纹路,“傀儡会说谎,但核心不会。它胸口的甲片下有块星髓,那是它的‘心脏’。”
我望着空中那团庞然大物。
它的红光双目始终锁着我的咽喉,可金属鳞片下的某处,正渗出比之前更浓的幽蓝液体——顺着龙颈往下,在胸口甲片的缝隙里聚成小液滴。
“值得赌吗?”我摸着心口的核心,能感觉到它在发烫,像在回应我的念头。
下方黑雾里的鎏金瞳孔突然逼近,我甚至能听见某种锁链崩断的轻响。
天机傀儡龙的尾尖终于动了。
这次不是横扫,而是直刺,目标是我的丹田——那里是核心的位置。
我没躲,反而迎着龙尾跃起。
玄铁膝盖撞上金属鳞片的瞬间,我听见清脆的碎裂声——它的鳞片竟比之前薄了三分。
“周青!”我吼了一嗓子,“准备接招!”
他在岩石上翻了个跟头,手中多了把亮银色的傀儡线:“早等着呢!”
幽冥妖后的笑声混着龙啸炸响。
我借着反震力拔高身形,玄铁手掌在风里凝出弑神剑的虚影——这次不是光,是实质的冷意。
天机傀儡龙的红光双目里闪过慌乱,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倾斜,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就现在。”我舔了舔嘴唇,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笑。
核心在体内疯狂转动,我能看见它投射在视网膜上的星图,正与龙胸口甲片下的光斑重合。
当我的影子笼罩住它头颅的刹那,天机傀儡龙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我踩在它鼻梁的鳞片上,玄铁手指扣住甲片边缘——
“咔。”
甲片裂开的瞬间,幽蓝液体如泉涌般喷出。
我望着下方翻涌的黑雾,望着周青已经绷紧的傀儡线,望着幽冥妖后眼里跳动的兴奋之火,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该你说实话了。”
我屈指叩了叩那道裂痕。
甲片裂开的瞬间,幽蓝液体喷在我手背,凉意直透玄铁肌理。
我没躲,反而将手掌狠狠按进裂痕里——金属与星髓的接触点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像有无数细小的雷电顺着血管往脑仁钻。
\"滋滋——\"
数据流涌入识海的刹那,我眼前炸开一片白光。
等视线重新清晰时,我看见十二道身影跪在一片焦土上。
他们的道袍绣着不同门派的纹章,最前面那个穿青云宗古式月白纹袍的,眉间红痣与宗内祖师堂画像上的初代宗主分毫不差。
他们对着天空跪拜,而天空悬着的不是云,是座比天机傀儡龙更庞大十倍的青铜巨像。
巨像的面孔被雾气笼罩,可它每根手指都垂着锁链,锁链末端拴着飞升者的魂魄——那些我曾在葬傀渊见过的半透明影子,此刻正被锁链抽打着往巨像眉心的空洞里钻。
\"以道基为引,以魂魄为祭......\"初代宗主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浮起,我这才发现影像里的他在念诵咒文,\"求天道垂怜,赐我等升仙之机。\"
\"升仙?\"我喉咙发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金属里。
原来那些祖师堂里被供奉的\"飞升者\",根本不是去了玉阙仙境,而是跪在这青铜巨像前,把后代修士的魂魄当祭品!
\"林寒!\"周青的吼声响在耳畔。
我猛地回神,发现天机傀儡龙的金属尾尖正擦着我左肩扫过,在崖壁上犁出半人高的深沟。
转头看周青,他额角的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右手捏着枚血色符印,符面上的金线像活了似的往他指尖渗血,\"接着!\"
符印破空而来时带起焦糊味。
我抬手接住,掌心的金属纹路突然泛起红光——这是傀儡核心在识别外来能量。\"千机门的断链咒。\"周青的声音混着傀儡龙关节的摩擦声,\"前世在虚天殿典籍里见过,专门用来切断机关与操控者的联系。\"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指节因为用力发白,\"但需要你......\"
\"送进去。\"我替他说完。
玄铁手指扣住符印,我能感觉到符面的金线在发烫,像要灼伤我的核心。
天机傀儡龙的龙吟突然变了调,像是某种警告。
我盯着它胸口的裂痕——星髓的幽蓝光芒正随着我的动作明灭,像在和符印的红光较劲。
\"赌了。\"我咬着牙,将符印狠狠按进裂痕里。
金属与符印接触的瞬间,整座山都震了震。
天机傀儡龙的红光双目突然开始闪烁,左眼里的红光变成了浑浊的灰,右眼里的红却烧得更旺。
它的龙尾垂了下来,金属脖颈发出\"咔咔\"的断裂声,可龙爪又猛地攥紧,在地面抓出五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成了?\"周青的声音带着颤音。
我没回答,因为识海里的影像还在继续。
青铜巨像眉心的空洞里,飘出半透明的\"天道\"二字。
初代宗主的笑声混着魂魄被碾碎的嘶鸣:\"只要持续献祭,我等的后世子孙也能......\"
\"放你娘的屁!\"我骂出声,喉间的金属鳞片因为愤怒发出轻响。
核心在体内疯狂转动,我能听见它在共鸣——和星髓的共鸣。
玄铁右臂突然泛起冷光,弑神剑的虚影这次没有消散,反而凝出了实体:剑身流转着银河般的星芒,剑柄处缠着周青给的傀儡线,末端还挂着幽冥妖后送的骨簪碎片。
\"该结束了。\"我对着天机傀儡龙咧嘴一笑,金属牙齿在雷光下泛着冷光。
它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庞大的身躯开始后退,龙尾疯狂拍打地面,震得黑雾翻涌如沸。
可断链咒已经生效,它的动作慢得像被抽了筋的傀儡。
我踩着它龙爪的关节跃起,弑神剑的剑锋对准它后颈的连接处——那里是所有机关兽最脆弱的地方。
\"噗。\"
金属断裂的声音比想象中轻。
龙首坠地时砸起漫天烟尘,我看见它脖颈截面的星髓还在跳动,像颗幽蓝的心脏。
飞升通道就在龙首后方,原本的金色光门此刻正在崩解,金粉簌簌落下,露出后面的漆黑虚无。
\"轰——\"
通道炸裂的巨响震得我耳膜发疼。
黑雾被气浪冲散,我看见虚无深处有两点幽绿的光,像某种巨兽的眼睛。
风声里突然飘来低语,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欢迎回家,弑神者。\"
我握紧弑神剑,玄铁掌心的温度降得更低。
回家?
我望着脚下破碎的龙首,望着远处还在发抖的周青,望着不知何时站在黑雾边缘的幽冥妖后——她正用骨簪挑着块星髓,冲我眨了眨眼。
\"我不属于那里。\"我对着虚无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撕成碎片。
但那两点幽绿的光,似乎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