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笑间,一道大家都熟悉的声音由外传进众人耳中。
“爸,妈,我回来了。”
人未至,声先到。
“是司城回来了!”
庄心兰欣喜万分,注意从孩子的身上移向门口,往昔小儿子回来后,她总要看看人有没有受伤,就怕他缺胳膊少腿的。
她起身刚走过去,见到儿子还没说话,就看到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温婉身影,刚显露出来的笑容立马定格在脸上。
“妈……”在许久未见的婆婆面前,林文秀小声地喊了声。
“你怎么来啦。”庄心兰艰难地扯动嘴角。
老二两口子不是分居了吗?怎么这会儿又走一块儿去?
庄心兰对林文秀的意见从来没有减少过,不过上次被老伴臭骂一通后懂得收敛情绪,不然这会儿早就发脾气轰人走了。
“进屋吧。”
不管怎么说,林文秀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不能下她的面子。
心塞的庄心兰想着。
见最难缠的婆婆没有阻拦的意思,林文秀悄悄松了口气,目光移向老爷子。
“爸。”
“坐吧。”
老爷子待她的语气态度跟从前并无区别,但她知道公公是一家之主,没有他的点头允许,这个家里没人敢擅作主张让警卫把她拦在外面。
林文秀将脸上复杂的情绪藏住,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其他人不管心中如何想,只要老爷子没有明确表态,他们对林文秀还是得保持表面上的友好。
妯娌一场,申舒月看林文秀攥着东西站得艰难,过去给她搭把手,“文秀,我帮你提吧。”
“谢谢大嫂。”林文秀早就被网兜线勒得双手充血,有人来帮忙自然求之不得。
申舒月刚接过手,反而被这股重量扯得脚步一个踉跄,眼疾手快的易司朗上前扶住妻子,又赶忙接过网兜提到桌上。
险些摔了个跟头的申舒月站稳身子,挺讶异地看向林文秀,“没想到一段日子不见,弟妹的力劲日渐增长啊!”
林文秀牵强地扯起嘴角,“我想着多给孩子准备,重不重的我倒没怎么注意。”
申舒月看她光洁的额头溢出汗珠,又觑了眼进屋后注意力全放在女儿孙女身上的易司城,心里唏嘘不已。
虽说是二弟妹自作自受,但是二弟以前从来不让弟妹沾丁点儿重活,现在却能视若无睹,果真是男人翻起脸来,从前的感情全都烟消云散。
林文秀不知道申舒月同情她,视线望向众人的中心点,那里坐着她的女儿一家三口,脚步踟蹰着走近。
周景深怀中的孩子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瘪着嘴哇哇放声大哭。
林文秀的脚步倏然停下,局促不安地看着易少涵接过女婴。
那张褪去胎脂,变得白净的小脸蛋上哭得通红,委屈的模样吓得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有检查尿布的,有拿玩具逗弄的,又有人觉得孩子是饿了,马上去厨房冲奶粉。
易司城把自己买的几罐光明奶粉拿出来给母亲,“用这个,我这趟在泸市买的。”
庄心兰一看牌子就笑道:“小深也在副食品店买一罐回来,孩子很爱吃,我还想着吃完了该上哪买去。”
有钱有票,奈何奶粉就是缺货,愁的呀!
他老伴还想托个采购员,到泸市或者黑省出差时顺带买些回来。
现在好了,易司城这几罐算是解决了家里这个宝贝儿三四个月的口粮问题。
林文秀默默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所有人都围着一个小婴儿忙碌,没一个人搭理她。
她倒想帮忙,但那块空间挤满了人,完全插不进手,林文秀只能窘迫的站在原地。
四五步的距离,就像一条分界线,把她跟易家隔离开。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孩子就是哭声不止,尿布是干净的,把奶粉递到嘴边也被她扭开脑袋,不吃。
林文秀见状,自告奋勇:“要不我来抱抱看?”
岂料这话一出,孩子哭得更撕心裂肺了。
旁人以为是个巧合,林文秀却觉得这个孩子好像在针对她似的。
不然为什么她来了后,熟睡的孩子突然就哭起来,一说话就哭得更厉害。
当然了,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能懂什么。
可抱着她的大人呢?
林文秀下意识去看易少涵,心中升起一种猜测,又很快被她给按下去。
不可能,小涵跟她不一样。
易少涵还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成了一个恶毒的母亲,她哄了许久女儿,不见她止声,想了想,嘴里的哼曲换成声声低语。
“不怕,不怕,妈妈抱着你不撒手......”
许是这话给了孩子极大的安全感,原本抽噎不止的哭泣慢慢平缓下来,化作一两句微弱的哼唧声
易少涵低头往怀中的小儿,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方才还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悄悄闭上,睡得香甜乖巧。
她这一安静,众人的心才放松下来,彼此互相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
偏偏这时候,有人不懂眼色地开口。
“小涵......”
林文秀这一开口,易少涵怀里的人儿小身子又开始扭来扭去,其他人谴责的眼神立马投向她,像是在说:你能安静点,别吵醒孩子吗?
易少涵有节奏地晃动臂膀,掀眸对着女人道:“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想再看见你,或许你觉得这是气话,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淡忘,但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绝不可能,它在我心里永远过不去。”
“如果你还有点愧疚的话,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林文秀听出话音里的认真,浑身变得僵直,心口更是狠狠抽痛起来。
准备许久想说的话,在这张决绝的态度面前,被堵得哑口无声。
母女的决裂,易家人没插手。
林文秀一一扫视他们的平淡的脸,最后停留在垂眸不语的易司城身上,惨然一笑,她没再争取,踉跄地这里。
林文秀离开后,客厅的气氛有些压抑。
还是易司城打破了沉寂。
“对了,你们给孩子取了什么名?”
易少涵对他说:“我跟景深想让你来取,可以吗?爸。”
易司城瞪大双眼,“让我来?”
无措又惊喜的情绪驱散心底那点惆怅伤感。
他没再去想林文秀,所有注意力全放在该如何给孙女取个好听的名字。
其他人也纷纷给出意见。
夜,万家灯火只剩下零星几盏。
身为外交官的易司城把翻译好的文件装进资料袋中,准备上床睡觉。
申舒月坐在梳妆台,抓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整理头发。
她从镜中望着床上已经躺下的丈夫,好奇问:“你说,二弟会跟文秀离婚吗?”
易司城双臂枕着头,没有睁眼,“他俩这婚是绝对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