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的深夜,新上任的婺城市局监管支队副支队长兼看守所所长王小明,正窝在宽敞的办公室真皮沙发里,盯着电脑屏幕上跳着枪战戏码的电影。三十出头就爬上正科实职的他,指尖敲着桌面跟着电影配乐打拍子,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在政工口待久了,看实战单位的活儿总觉得像电影里的布景,华丽却不真实。
“这破看守所,能出啥幺蛾子?”他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凌晨一点十七分。窗外的探照灯在院墙上投下冷白光,像几条永远醒着的眼睛,可他知道,那些躲在空调房里的看守们,怕是早跟着夜班哨声打起了盹。毕竟上任半个月来,他见到的全是按部就班:收押、提审、管教,连号子里的嫌疑人都像被按下了慢速键,蹲在墙角数砖缝。
电影里的反派刚掏出枪,窗外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像谁拿大锤砸在了水泥地上。王小明眼皮跳了跳,却没急着起身——这办公楼的隔音墙足有三十公分厚,能穿透过来的动静,顶多是哪个不长眼的司机撞了护栏。他抻了个懒腰,拉开百叶窗往下看,却见墙头上六盏探照灯齐刷刷往东墙扫去,荷枪实弹的哨兵趴在护栏后,枪口跟着光束晃动,喊叫声透过玻璃碎成碎片:“报告!重型卡车撞墙!重复,重型卡车撞墙!”
“慌什么?”王小明冷笑一声,伸手去拿桌上的对讲机。就在这时,副所长秦兆国撞开了门,领口的警服扣子歪了两颗,额头还沾着睡痕:“所长!东墙被卡车冲击,哨兵说驾驶室没动静!”对讲机里同时炸响哨兵的汇报,声音带着颤音:“卡车停在墙根,车门开着,没人!”
王小明挑眉:“没人的车能自己撞墙?逗我呢?”他抓起对讲机,指尖在按键上敲得啪啪响,“各单位注意,出所围剿——”话没说完,就被秦兆国拦住:“所长!不清楚车上有没有危险品,万一是陷阱……”
“陷阱?”王小明上下打量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老监管”,嘴角扯出不屑的弧度,“看守所外墙三米高,墙顶带电网,能开卡车撞墙的,还能玩炸药?别自己吓自己。”他甩开秦兆国的手,对着对讲机重复命令,却见窗外的民警和武警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动——毕竟按规程,不明情况下应优先固守,而非贸然外出。
“怎么?不听命令?”王小明的脸沉下来。秦兆国咬了咬牙,抢过对讲机:“各监区增援前,先检查通道隔离门和防护系统,确保内部安全!”他转头看向王小明,目光里带着哀求,“所长,咱们守的是羁押场所,万一有人声东击西……”
“啰嗦!”王小明挥手打断,抬腿往门外走,“走,去墙头看看,能闹出多大动静?”
凌晨一点半的看守所东墙下,淡蓝色的重型卡车歪着车头嵌在墙根,车身被探照灯照得发白,像具没了灵魂的铁皮棺材。特警队的装甲车碾着碎石冲过来时,王小明正站在哨兵台上,皮鞋跟敲着金属护栏,看戴着防爆头盔的特警们呈战术队形靠近卡车。
“驾驶室没人!货仓空的!底盘没炸弹!”特警队长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王小明冷笑一声,掏出手机拍了张现场照——果然是乌龙,估计哪个醉鬼把车停在坡上,没拉手刹就溜了。他转头看秦兆国,后者正盯着卡车轮胎发呆,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警服上,像洇开的墨点。
“瞧见没?没事。”王小明拍了拍秦兆国的肩膀,“以后别一惊一乍的,传出去让人笑话。”他转身下令,“让交警把车拖走,查车主,敢在看守所附近乱停车,按妨碍公务处理!”
折腾到凌晨三点,卡车被拖走,特警收队,看守们也三三两两从通道闸门回到院内。王小明打着哈欠往办公室走,听见身后传来议论声:“从没见过让监区民警出去查墙的,这新所长……”他抿了抿嘴,没回头——创新嘛,总得有点突破,那帮老家伙懂什么?
秦兆国没回宿舍。他绕到总控室,盯着二十多块监控屏发愣。屏幕里,各个监区的通道静得像凝固的死水,号子里的嫌疑人蜷在铺位上,只有墙角的摄像头红蓝灯一闪一闪。可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那辆卡车停在东墙正下方,而东墙对应的,正是看守所的通风管道入口,虽然管道口装了拇指粗的铁栅栏,可刚才检查时,有没有人留意过栅栏的螺丝?
“老秦,别想了,就是个意外。”年轻民警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睡吧,明早还要提审。”
秦兆国点点头,拖着步子往宿舍走。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出他眉间的川字纹。路过储物间时,他忽然停住——储物间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光,像只半睁的眼睛。他伸手去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清洁工具, nothing wrong。
可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储物间天花板的通风口轻轻晃动,一颗螺丝钉顺着缝隙掉在地上,发出极轻的“叮”声。而此时的王小明,正躺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把电影进度条拉回高潮片段,嘴角还带着没散去的冷笑——瞧瞧,实战单位也就这样,哪有政工口的材料难搞?
凌晨四点,看守所的探照灯依旧亮着,像永远不会熄灭的太阳。但在这强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某片松动的墙皮正慢慢剥落,露出背后新切割的痕迹,在夜风里轻轻颤抖,像一道即将愈合的伤口,又像一道即将裂开的口子。而秦兆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耳边还响着卡车撞墙的“轰隆”声,混着哨兵的喊叫声,在脑子里绕成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这场看似乌龙的“车祸”,不过是个开始,而看守所的高墙之内,某些东西,已经悄悄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