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裴袁氏还是想让谢绾姝近前侍奉,刘妈露出为难之色,“可是上次,我在她那儿,可是碰了软钉子。恐怕......”
“我亲自去!”裴袁氏打断她的话。“我亲自去请她。我就不信她敢不来!”
刘妈叹气,“夫人为了二爷,当真是委屈了。”
两人说着,便出了门,直奔谢绾姝的小院而去。
谢绾姝睡着后,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似置身于无垠的海波之中,又似被人抱在滚烫的怀里,浮浮沉沉,飘飘荡荡。
她急于寻个踏实的落脚之处。蹬着四肢拼命挣扎。
梦中的情景急剧变幻,双脚落地的瞬间,她回到了前世。
柳扶夕同她的孩子云哥儿一起,跪在她的面前,
“姐姐,我没想过讨要名分,更没想过抢你二少夫人的位子,求你,饶过我的儿子,不要以家法处置我的云哥儿。”
不是啊,明明刚刚,她们还有说有笑地赏花呢,柳扶夕为何忽然这样?
身后,裴羡之暴怒的斥责响起:
“谢绾姝!云哥儿只是摘了你一朵蓝楹花而已,你就要以家法罚他,他只是一个孩子啊,如何承受得住!恶毒,着实恶毒!”
那棵专门为她栽下的蓝楹花树被连根拔起。满树繁花飘落满地。
“不,不要,事情不是那样的,二爷,你听我说。”谢绾姝哭嚎。
回应她的,却只有腰股间越来越重的家法。
以及腿间,悄然流逝的生命。
面前的一切再次斗转星移。
一片混沌中,裴袁氏尖锐的声音响起:
“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在睡!当自己来裴府,是当大小姐的?”
接着,是梨月战战巍巍的声音,“小姐昨日一夜未眠,这才刚睡下。”
谢绾姝睁开眼,迷茫地眨了眨。好半晌,也没有分清她是仍在梦中,还是已经回到了现实。
裴袁氏的讥讽声渐渐清晰,“呦,醒了,你倒是个娇贵人儿。太阳都快落了,竟然还在床上。”
谢绾姝还沉浸在梦中的痛苦里,说话难免犯冲,
“夫人来我这儿做什么?”
“怎么,我不方便来?”
裴袁氏见谢绾姝举止异常,又联想到她这几日一反乖顺的态度,心下不禁起疑。
忙给站在身侧的刘妈递了个眼色。
刘妈转身就往房中的各个角落寻去。
梨月一步一跟,“刘妈,你找什么呀?你告诉我,我同你一起找。”
谢绾姝没有吭声,只紧紧抓着身上的被子,任由刘妈将她不大的屋子,里里外外巡视个遍。
没有抓到任何错处,裴袁氏的脸色也没见好转。
“这几日是二爷康复的关键期,而你却整日不见人影,实在是不成样子。如今,二爷的床前,只有柳扶夕忙前忙后。时间久了,你让下人们如何想。这个二少夫人的位置,你又如何保得住?”
被如此刺激,谢绾姝更加口无遮拦,“裴府当真开明,少夫人的位子,竟会考虑给一个娼妓。”
“你、你……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被谢绾姝一句话怼了回去,裴袁氏气得胸口直疼。
刘妈替她顺了好一阵子气,接过话头继续道,
“谢小娘子别嫌老奴多嘴,夫人跟你说这些,着实都是为了你好。今日午后,新来的江御医给二爷换了新药,需要药浴,二爷床前正缺人手。你这时候过去,也算时机恰好。”
原来是又缺人手了。难怪裴袁氏能迂尊降贵,亲自来了她的地儿。
上次刘妈来时她没应。这次,裴袁氏倒是舍下老脸了。
谢绾姝回避开裴袁氏与刘妈的殷切眼神,
“可是,夫人之前说我毛手毛脚的......”
裴袁氏怒拍大腿,“这话,你倒是记得牢!”
刘妈将裴袁氏的急切看在眼里,无奈软下身段,从中说和,
“之前种种,都是夫人一时的气话。那些个小事儿,你就别记在心上了。如果你还是有怨,这样,我让你打两下出气,你看成不成?”
谢绾姝见好就收,立即扬起笑意:
“刘妈这是哪儿的话,倒显我不近人情了。能去照顾二爷,我自是高兴的。这样,待我收拾整理一番,一会儿,我便过去。”
好几天过去了,她也该去二爷的床前晃悠晃悠,在阖府上下面前演绎一下夫妻情深了。
裴袁氏和刘妈走后,谢绾姝便忍着浑身的酸痛下了床。
看着谢绾姝明显费力的动作,梨月担忧地问:
“小姐,你当真要去吗?以你现在虚弱的样子,如何能受那份累?”
谢绾姝在妆奁前坐下,缓了口气,出言安慰,
“我就是去转转,做做样子罢了。放心,侍奉二爷的事,用不上我。”
“怎么会用不上你?刚刚夫人明明说让你去帮忙的。”
谢绾姝将梳子递给梨月,示意她为其梳发。自己则将胭脂盒一一打开,一边在腕上试色,一边懒懒地答,
“二爷药浴,夫人又不方便在一旁盯着。大概率,二爷身边就只有柳扶夕在旁侍奉。你说,她都忙活这么多天了,能让我随意靠近,将这功劳抢了去?”
梨月将谢绾姝的发挽起,插上珠钗,还是疑惑不已。
“既然这样,那你去干什么呢?”
“柳扶夕照顾二爷这么多日,想必已经是灰头土脸了吧。我这个未来的二少奶奶,自然要去看看,彰显下我的仪度。”
谢绾姝将最明艳的那盒胭脂挑出,递到梨月的手里。
“来吧,给我化个美美的妆。要是个人见了,都会嫉妒我美貌的那种。”
梨月噗嗤一笑,“好。”
她接过胭脂。寥寥数笔,镜中人的憔悴便再无半分。
“不错。”谢绾姝看着镜中人,轻抚额间。
眼波流转间,星眸潋滟,百媚横生。
谢绾姝不紧不慢出门的时候,天已有了暗色。
果然,二爷的房中,裴袁氏众人都不在,想必是已经避开。
裴羡之的床边,独留了柳扶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