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晨雾裹挟着铁锈味,如液态的青铜瀑布漫过剑门。李昭阳握紧万象犁的檀木柄,犁身玄铁锻造的犁尖劈开碎石路时,火星溅在岩缝中的千年枯藤上,腾起的青烟里竟混着焦糊的麦香。柳寒霜站在三丈外的崖边,九转锁的精铁锁链勾住半块坠落的星骸,链身突然结满冰棱——那青黑色的陨石碎片表面,蚀刻着比小篆更早的蝌蚪文,每道纹路都在渗出暗红汁液,细看竟是《开元占经》中被焚毁的\"妖星篇\"残页。
\"这星骸切口太齐整。\"程务挺单膝跪地,琉璃麦根刺破靴底扎进焦土,翡翠色的藤蔓突然暴长三尺,表皮浮现出金丝勾勒的二十八星宿图,\"地脉里有星力流动,像有人拿蜀道当棋盘在下占星棋!\"
话音未落,山道突然发出龙鸣般的闷响。李昭阳眼疾手快拽住柳寒霜后领,两人滚到崖边时,身后的路面已裂开百丈沟壑,黑黢黢的裂缝里涌出的不是岩浆,而是泛着青铜光泽的麦浪。浪头托起三丈高的机关傀儡,傀儡腰间缠着蜀锦腰带,胸口嵌着拳头大的星骸碎片,关节处喷出的硫磺烟雾里,竟混着带倒刺的麦种。
上官婉儿独眼中流出的血泪在掌心聚成浑天仪虚影,银簪尖指向东南巽位:\"五里外有星骸坠落点,傀儡的关节轴用的是浑天仪残件!\"她话音未落,最近的傀儡已挥起石锤砸来,锤头刻着\"芒种\"二字,溅起的石屑里竟埋着半枚带\"杨\"字徽记的青铜符。
劈开第七重铜门时,腐臭与麦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李昭阳的万象犁撞上中央星盘的瞬间,犁刃与青铜的撞击声里夹杂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响,盘面三百六十枚铜钉突然如活物般游动,最终拼出蜀道全境地形图——每处栈道险关都插着小旗,旗面上绣着的\"杨\"字徽记旁,标着\"惊蛰小满\"等节气。
\"他们用星力催熟毒麦,改的不是天象,是农时!\"柳寒霜的锁链绞碎三枚铜钉,紫黑色的浆液溅在石壁上,竟凝成《麟德历》的残页,墨迹未干处还沾着新鲜麦芒。程务挺的琉璃藤蔓刺入星盘裂缝,拽出个布满盐晶的水晶颅骨,颅内跳动的不是脑组织,而是鸽蛋大小的星骸核心,核心表面缠绕着用脐带编成的咒符。
地宫四壁突然发出吱呀怪响,八面石墙缓缓转动,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青铜连弩。每架弩机都连着婴儿手臂粗的铜管,管中流淌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金光——那是混着星尘的蜀盐卤汁。上官婉儿银簪刺破铜管,飞溅的盐粒在空中聚成《天工策》里失传的\"井盐篇\"全息图,图中盐井深处竟绘着星骸埋入地脉的剖面图。
\"破阵需毁核心!\"李昭阳暴喝一声,锐尖刺入水晶颅骨。雷火炸裂声中,地宫顶部浮现出巨型星图,三百六十颗星辰对应着蜀中三百六十处盐井,每处都插着刻有\"杨\"字的星种。画面跳转,杨氏族长站在青铜盐车上,手中量斗竟是前隋蜀王的头骨,斗柄处刻着\"催熟三旬,谷贵如金\"八字。
第一颗星种爆裂时,整座剑阁剧烈倾斜,青铜连弩齐齐发射,盐卤凝成的弩箭擦着李昭阳耳畔飞过,在石壁上蚀出冒烟的孔洞。杨氏族长站在盐井顶端,抬手撒出一把星骸碎屑:\"李侯爷可知,这星种一动,蜀中粮价十日涨三倍,朝廷的漕运便如瘸腿驴——\"
他话未说完,十二道盐柱突然从地底破土而出,如巨型石矛刺穿傀儡胸膛。柳寒霜的九转锁突然解体,十八枚铜环分别嵌入十二处井架,锁链绷紧时竟发出编钟般的清音。程务挺的琉璃藤蔓在空中织成巨网,缠住失控的青铜盐傀,藤蔓接触傀儡的瞬间,竟将星骸碎片的能量反哺给地脉,井口涌出的不再是卤汁,而是带着草木清香的甘泉。
\"看头顶!\"上官婉儿抠出淌血的义眼掷向盐井,那只义眼本是用星骸碎片磨成,炸开时火星四射,照亮井壁上密密麻麻的盐工尸骸——他们的脊椎被改造成汲卤的竹筒,眼眶里嵌着星骸碎片,双手化作木勺形状,正顺着井壁爬向地面。
李昭阳的万象犁沾着甘泉劈下,犁刃划出的雷火顺着铜管蔓延,所过之处,星种纷纷爆裂成金光。那些被改造成傀儡的盐工尸骸突然集体转身,用木勺状的手掌将地面的伪历节气符耕成齑粉。当最后一颗星种爆炸时,盐井喷出的甘泉里,竟裹着无数玉简残片——那是失传的《水部式》补遗,记录着唐代水利古法。
晨光穿透盐雾时,青城山的裂痕中涌出清澈的溪流,溪边的焦土上竟冒出嫩绿的麦苗。柳寒霜的九转锁重新凝聚,悬在井台边,锁链投影在水面,竟显出修正后的《井盐图》,图中盐井的脉络与星象完美对应。程务挺的琉璃藤蔓完全透明化,藤蔓里流动的不再是汁液,而是璀璨的星力,根系深深扎入蜀道地脉,修复着被破坏的风水。
上官婉儿将最后一枚星种碎片按进浑天仪,碎片突然生根发芽,长成三丈高的青铜定星碑,碑面刻着\"星归本位,地脉复宁\"八字。李昭阳举起万象犁,犁尖划过天际,在剑门关上耕出一条金色麦道,麦穗尖端跳动着三百六十颗星种,每颗星种里都封存着被篡改的农时记忆。
老农捧着新出的井盐痛哭,晶莹的盐粒内竟流转着微缩的《永徽律》条文,那是被星力封印的法典精魄。就在此时,女帝的传书自天而降,绢帛在晨雾中自燃,灰烬里显出一行血字:
\"星陨已止,然岭南道有异,象群暴走——\"
程务挺的琉璃藤蔓突然剧烈震颤,藤蔓尖端指向南方,地脉深处传来战象的悲鸣,那声音里混着星骸特有的高频震动,仿佛有什么远古的星辰之力,正在岭南的雨林里蠢蠢欲动。李昭阳握紧万象犁,看着天边尚未完全隐去的星骸残光,知道这场与星象共谋的阴谋,才刚刚揭开序幕。
青城山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山腰间新立的定星碑,碑后是重新流淌的盐井甘泉,以及在晨光中舒展叶片的麦苗。但众人都知道,在这平静表象下,星力与地脉的博弈从未停止,而他们手中的万象犁、九转锁,不过是这盘星象大棋里的一枚枚棋子,随时可能被更强大的力量拨动,走向下一个未知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