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事理了理衣襟,昂着首,迈着方步走进了金记绸缎庄。
他环视一圈,果然金姨娘没在外间的大厅内,因着时候尚早,大厅内并没有几个客人,伙计此时也有些怠慢。
吴管事左右看了看,招呼了一个面相看起来不那么精明的伙计。
“这位老爷,你要看点什么?是丝绸还是蜀锦?是棉布还是软纱?”
伙计看着吴管事虽不像大富大贵之人,但穿着体面,又有着一股子气派,猜测必定是哪户权贵人家的管事,或者小康之家的男主人,所以他不敢怠慢,忙口称“老爷”,殷勤的招呼着。
吴管事能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卫国公府的外院管事,又能得到谢妙仪的认可,将自己贴身的陪嫁大丫鬟许给他,自然是有随机应变,左右逢源的本事的。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卫国公府的人,但也不能说自己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家,以免漏了陷。
吴管事在进来时就想好了说辞,只见他气定神闲的跟来招呼他的伙计,说道,
“我是东海王府负责采买的管事,我姓董,东海王府想采买一批上等的蜀锦,听说你这样子最多,品质最好,价格最公道,所以先过来看看。”
吴管事过年期间,往东海王府跑过几次腿,替卫国公老夫人和谢妙仪送过几次礼,所以对东海王府有些了解。
他知道东海王府现在负责采买的管事,姓董,年岁虽比他年长,但他长得老成,也可以糊弄糊弄。
最重要的事,东海王府刚迁回京城不久,这些市井商户对东海王府里的诸多管事还不熟悉,所以正好让他钻空子。
正如吴管事所料,这个伙计一听是东海王府的人,立刻更加殷勤起来。
“诶呦,这位董管事,董爷,您来我们这就对了,实话跟您说,我们这金记绸缎庄跟府上还有着点关系呢。”
吴管事当然知道这个伙计下面要说什么,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怎么说?”
伙计谄媚恭敬道,“我们东家的姐姐,是卫国公府的姨娘,你说,算不算是有着点关系。”
吴管事“啊”了一声,故作惊讶道,“是有点关系,这也算沾着点亲呢。”
伙计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可不敢这么说。董爷要不咱们去贵宾间,小的给您把我们这最好的蜀锦搬过去,您边喝茶边瞧,怎么样?”
伙计这话正中吴管事的下怀,他也不适宜在大厅久待,万一金姨娘和珊瑚出来,他岂不就暴露了,如果去了贵宾间,他就不需要担心这个了。
就算金姨娘知道东海王府有人在这里,她一个姨娘也是不能在外面露面接待的。
伙计引了吴管事往铺子里面走,在最里面有几间清幽僻静的小单间,这里一般都是接待如各权贵府邸采买管事的地方。
伙计奉了茶,又招呼店内小厮搬来十几匹名贵蜀锦,然后说道,“董爷,您看看,这些有没有看上眼的,如果都不满意,小的再让人换一批过来。”
吴管事浅啜了一口茶,然后煞有介事的站起身,假装挑选蜀锦,边挑边若无其事的闲聊道,
“你是这家铺子的老人了吧,在这干几年了?”
伙计见吴管事目光都在料子上,以为就是无意的闲聊,也就答话道,“也算老人了,小人十五岁就在这干活了,如今都干了八年了。”
吴管事拿过一批蜀锦,细看了看,又接着问道,“那时间是真不短了,那刚刚前面头发半白的,是掌柜的?他是姓于吗?”
伙计点头又摇头,“他是我们掌柜的,但是不姓于,掌柜的姓钱。”
“嗯?”吴管事挑眉,“我怎么听说你们这有位于先生,难道是我听错了,还是记错了?”
伙计见吴管事面色跟刚刚相比有些不虞,怕自己言语不当,得罪了这位贵客,忙找补道,“董爷,我们这真无论是掌柜还是伙计,从来都没有姓于的,但是您叫那位“于先生”,会不会是我们东家的一个朋友。”
“哦,可能是。我也是听说,也许就是你们东家的朋友。”吴管事又笑了起来。
伙计见吴管事又高兴起来了,忙投其所好的继续说道,
“那就是了,我们东家曾在外出办货时救了一位书生,就是那位于先生,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听说啊,他常在外面游历,见多识广,连北边塞外胡人住的地方,他都去过呢,听我们东家说,于先生还画了一幅那边的舆图,董爷,您说,于先生是不是很厉害。”
“那他人呢?现在还在你东家这吗?”
伙计摇头,“于先生三年前又外出游历了,如果于先生还在京城,那我们大......”
伙计突然住了嘴,仿佛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如果不是吴管事还在,看他那样子,定是要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吴管事也来了兴趣,但他仍面不改色,道,“怎么了,你们大什么的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的没说什么大啊小啊的。董爷,您看得怎么样,还满意吗?”
见伙计岔开话,吴管事知道,就算他继续追问,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但是他该要的答案,也基本都有了,并且,他没猜错的话,他还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伙计虽没将“大”什么的说完,但是吴管事直觉就是认为,他要说的就是“大小姐”。
如果是这样,那不就是金姨娘。
他可没听说金家还有第二个女儿。
吴管事放下手中的蜀锦,满意的点点头,“你们这的蜀锦的确如我听说的一样,不错,都很不错。但是我还是需要货比三家不是。这样吧,你这我记下了,等我回去,回了话,再过来找你。”
吴管事又跟这个伙计寒暄了几句,然后离开了金记绸缎庄。
出来后,见卫国公府的马车还在,吴管事也没再去找福来攀谈,而是又躲到他刚来时的隐蔽处。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金钵和一个少妇,看着应该是金钵的媳妇,送着金姨娘出来。
吴管事远远看着,金姨娘应该是哭过,因为她在上马车前,还在用帕子擦拭着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