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县学学正大人敲锣打鼓地给张家送来那秀才的身份腰牌和官府文书。
又当着全村人的面,宣读了朝廷优免赋役的条例之后。
张小山是秀才公的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仅在青石村家喻户晓。
就连十里八乡的邻村近镇,也都传得沸沸扬扬。
一时间,青石村这个原本在青阳县毫不起眼的小山村。
竟也因为出了个年方十七、院试高中第十五名的新科秀才,而大大地露了一回脸。
村里人走路,腰杆子都比以前直了三分。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就爱跟外村人“摆龙门阵”的老少爷们。
如今一提起“俺们青石村”,那话头子里,准少不了要带上几句“张秀才”如何年轻有为,如何才高八斗。
说的时候,那眉毛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脸上也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听说了没?俺们村的张秀才,那可是咱们南阳府院试第十五名呢。”
“啧啧,了不得,了不得。十七岁的秀才公,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往后啊,谁还敢说咱们青石村是穷山沟,出不了凤凰?”
就连村里的妇人们,去镇上赶集买东西,似乎也比以前更受人待见了些。
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铺子老板或伙计,一听说是“青石村来的”。
态度都会客气几分,还会主动多问一句:“贵村的张秀才,可还好啊?”
这份因为出了个秀才而带来的集体荣耀感,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进了每一个青石村村民的心田。
也让他们对“张先生”一家的敬佩和信赖,更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对于张大山和王氏来说,儿子金榜题名,固然是天大的喜事。
但还有一件更重要,也更让他们心心念念的事情,必须得办。
那便是——祭拜祖先,告慰先灵。
这日,张家大宴宾朋的喧嚣刚刚散去不久。
张大山便将王氏和几个已经成年的孩子,都叫到了堂屋。
“老婆子,孩子们。”他坐在上首,面色郑重地开口。
“小山如今出息了,中了秀才,这是咱们张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也是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庇佑。”
“咱们不能忘了本。”
“俺琢磨着,得选个好日子,备上些像样的祭品,一家老小都去祖坟上,给老祖宗们磕个头,报个喜。”
“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也保佑咱们张家,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兴旺。”
他这话一出,王氏的眼圈当即就红了。
“当家的,你说的是。这事儿,是该办,而且得大办,得体面。”
她抹了把眼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也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自豪。
想当初,他们大房被老宅那起子没良心的磋磨得几乎活不下去的时候。
她何曾敢想过,自家的儿子,有一天能出人头地,能让她这个做娘的,有脸面去告慰九泉之下张家的列祖列宗?
如今,这一切,都因为当家的和孩子们的争气,变成了现实。
这份荣耀,怎能不让先人们也一同分享?
铁牛、石头、小山、花儿、巧巧等人,也都纷纷点头称是。
“爹,娘,你们放心,这祭祖的事儿,俺们一定都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铁牛瓮声瓮气地说道,脸上满是作为长子的担当。
石头也拍着胸脯保证:“祭品的事儿,包在俺身上。保管让老祖宗们吃好喝好,在那边也跟着风光。”
小山则更是郑重地说道:“爹,娘,祭文的事,就交给孩儿吧。孩儿一定用心写,将咱们家的喜事,好好地禀告给列祖列宗。”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日里。
整个张家大院,便都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意义非凡的祭祖仪式,而忙碌起来。
王氏、花儿和巧巧婆媳三个,几乎是将家里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都翻了出来。
她们用新打下来的、雪白细腻的上等米面,精心蒸制出各种寓意吉祥、形状精美的糕点饽饽。
什么“福寿桃”、“状元糕”、“步步高升饼”,摆了满满一大笸箩。
又将家里那几只养得最肥壮的老母鸡,和从清河里新捕的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都仔细地收拾干净,准备作为“三牲”之礼中的两样。
至于那最紧要的猪头,张大山特意让石头,赶着牛车,去临水镇上那家最大的肉铺,挑选了一个最大、也最新鲜的,还特意让店家用红纸包好,一路小心翼翼地带了回来。
栓子则献上了他用新工艺酿造、酒液晶莹剔透、香气醇厚悠长的“青石佳酿”两大坛。
丫丫和豆子,也挎着小篮子,满山遍野地,采摘回来最新鲜、也最饱满的野山楂、野葡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甜浆果,洗得干干净净,摆在盘子里,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铁牛和柱子,则负责洒扫张家在青石村后山那几座并不起眼的祖坟。
他们将坟茔周围的杂草,都用镰刀割得干干净净。
又从河边挑来一担担的新鲜黄土,将那几个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显低矮的坟头,都重新培得又高又圆。
还将那几块歪歪扭扭、字迹早已模糊不清的旧墓碑,都用清水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又用新采的青石块,在周围垒砌起了一圈简易的护栏。
虽然,张家这一支的祖坟,远不如村里那些大姓望族的祖坟那般气派。
甚至还有些寒酸。
但,在铁牛和柱子这番用心的修葺之下,也显得是整洁肃穆,焕然一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