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桂香钻进园林时,苏瑶正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银盘似的月轮悬在香樟树梢,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贺辰风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交叠成一片模糊的暖。
\"在想什么?\"贺辰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点沙哑的温柔。他的手掌始终覆在她腰际,像片温暖的云,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苏瑶侧头看他,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扇形的温柔。\"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戳了戳他西装袖口的褶皱,\"那天你穿一身黑西装,领带歪得不成样子,却举着酒杯站在慈善晚宴的落地窗前,活像只偷跑出来的大猫。\"
贺辰风的低笑震得她耳尖发痒:\"大猫?那时候我不过二十八岁,年轻气盛,总觉得商场上的规矩都是束缚。\"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直到你端着红酒杯撞过来,酒液溅在我袖扣上——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刻着'辰'字的翡翠。\"
苏瑶的脸腾地红了。她当然记得那个荒诞的夜晚:她为了给山区孩子筹款,混进慈善晚宴当志愿者,结果端着托盘撞翻了贺辰风的酒杯。\"我当时吓坏了,\"她小声说,\"以为你会骂我,结果你蹲下来帮我捡碎片,还说'这镯子要是碎了,正好换个新的赔我'。\"
\"我哪敢骂你?\"贺辰风低头吻了吻她发顶,\"你蹲在地上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奶猫。眼睛红红的,鼻尖还沾着红酒渍——后来我让人查了,那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连刀叉都不会用。\"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那天贺辰风不仅帮她解了围,还悄悄让侍应生给她送了份提拉米苏,用便签写着\"小奶猫,吃点甜的就不紧张了\"。而那张便签,她一直收在钱包最里层,直到去年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
\"那时候我就觉得,\"贺辰风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要被风声盖过,\"你和其他名媛不一样。你眼里有光,像...像我小时候在山区见过的星星。\"
苏瑶抬起头,正撞进他深邃的眼底。月光落在他瞳孔里,碎成一片星河。她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夜,她因为项目失败躲在出租屋里哭,贺辰风敲开房门时,手里拎着冒热气的生煎包。\"哭什么?\"他把包子塞进她手里,\"我小时候在工地搬砖,手冻得握不住钢筋,师傅教我'哭完了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干'。\"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怕黑。\"苏瑶吸了吸鼻子,\"那天你坐在我床边,陪我看了整夜的星星。你说'瑶瑶,这世上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就像星星不会因为夜黑就不亮'。\"
贺辰风的手臂收紧,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那时我就想,要是能把你护在星星底下,该多好。\"
风突然大了些,吹落几片银杏叶。苏瑶弯腰捡起一片,叶尖还沾着夜露,在月光下闪着微光。\"你看,\"她把叶子举到他眼前,\"连叶子都知道,要借着月光发光。\"
贺辰风接过叶子,放在掌心呵了口气:\"那我们就做彼此的月光。\"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的薄茧——那是她设计建筑图纸时磨出来的,\"你总说自己不够好,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亮的光。\"
苏瑶的眼眶热了。她想起去年分手时,自己在暴雨里站了整夜,而贺辰风就在对面楼顶,举着伞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后来他告诉她,那天他想冲下来抱她,可又怕自己身上的雨水会让她更难过。\"我宁愿自己淋成落汤鸡,也不想让你觉得,是我不要你了。\"他说。
\"辰风,\"她踮脚吻了吻他下巴,\"我们以后...还会分开吗?\"
\"不会。\"他的声音坚定得像山岩,\"除非月亮不再升起,除非桂树不再飘香,除非...\"他低头与她平视,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除非你亲口说,不想再和我走下去。\"
苏瑶摇头,发间的银杏叶发夹轻轻晃动:\"我怎么会不想?\"她的手指抚过他眼角的细纹——那是他熬夜处理工作时留下的,\"我只是有时候会害怕,怕自己不够好,怕给不了你想要的。\"
\"你给我的,\"贺辰风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比我想要的,多一万倍。\"
月光漫过他们的肩头,将两个身影融成一片模糊的暖。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像是在为他们的对话打着节拍。
\"对了,\"苏瑶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小挎包里翻出个丝绒盒子,\"今天整理旧物时翻到的。\"
盒子打开,是枚银色的小戒指,款式简单却打磨得很精致。\"这是...?\"
\"你高中时送我的。\"苏瑶的指尖拂过戒指内侧刻着的\"辰\"字,\"那时候你总说'等我赚大钱了,给你买大钻戒',可我觉得,这枚小戒指更珍贵——它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
贺辰风的目光落在戒指上,记忆瞬间被拉回十七岁的夏天。他蹲在学校后巷的墙根下,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枚银戒指,想送给总帮他补作业的苏瑶。\"那时候我太穷了,\"他轻声说,\"连包装纸都是借的。\"
\"可我当时特别开心,\"苏瑶笑了,\"我把戒指戴在铅笔盒上,每天上学都带着。后来被人偷了,我还哭了整整一天。\"
贺辰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去年在二手市场看到枚相似的戒指,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却始终没敢送给她。\"对不起,\"他说,\"我没保护好你的东西。\"
\"傻瓜,\"苏瑶将戒指重新放进盒子,\"我要的不是戒指,是你记得。\"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有星光在跳,\"就像我记得你高中时总穿洗得发白的校服,记得你第一次给我送的奶茶加了双份珍珠,记得你在山区小学教室里守了我一夜,手心里全是汗。\"
贺辰风的喉结动了动,将她拥得更紧:\"我都记得。\"
风渐渐静了,园中的虫鸣却更清晰起来。苏瑶靠在他肩头,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说:\"辰风,我想...我们该要个孩子了。\"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低头看她。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像两潭春水,带着点羞涩,又带着点期待。
\"你...想好了?\"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苏瑶点点头,伸手抚过他微凉的唇:\"我想看着我们的孩子,在银杏居的落地窗前晒太阳;想教他认药草,像你教我认工地上的钢筋;想...让我们的爱,有个延续。\"
贺辰风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像在触碰最珍贵的宝物:\"好。\"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腹部,那里还留着去年手术时的疤痕——为了救她,他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如果是女孩,就叫'贺念瑶';如果是男孩,就叫'贺承苏'。\"
苏瑶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滴在他手背上。她想起去年冬天,她在医院照顾他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瑶瑶,等好了,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那时他脸色苍白,说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辰风,\"她吸了吸鼻子,\"我好爱你。\"
\"我知道。\"他吻去她脸上的泪,\"我也好爱你。\"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紧紧交叠,像两株根系相连的树。远处传来钟声,敲了十下。贺辰风看了看手表:\"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苏氏集团谈'银杏居'的细节。\"
苏瑶却摇了摇头,踮脚吻了吻他的唇:\"今天...我不想回去。\"她的手指勾住他的小指,\"我想和你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贺辰风笑了,将她打横抱起。她的重量很轻,却像抱着全世界。他抱着她走到石凳边坐下,将她放在腿上,像抱着个易碎的珍宝。
\"好,\"他说,\"就一会儿。\"
夜更深了,月光却更亮了。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铺成一片银网,将他们的身影温柔地包裹。远处传来流浪猫的叫声,近处有秋虫在草丛里低吟。苏瑶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所谓\"永远\",不过是此刻的延续——此刻的月光,此刻的拥抱,此刻的互诉衷肠。
\"辰风,\"她轻声说,\"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来找我吗?\"
\"找。\"他的回答毫不犹豫,\"下辈子,我还要在慈善晚宴上撞翻你的红酒杯;还要在下雨天背你去医院;还要和你一起建'银杏居'和'光影书斋';还要...和你生一堆孩子,看着他们在我们爱的土壤里长大。\"
苏瑶笑了,将脸埋进他颈窝。他的体温透过西装传来,像团永不熄灭的火。她知道,无论未来有多少风雨,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有勇气去面对。
因为他们已经学会了,如何在爱里坦诚,如何在误会里信任,如何在磨难里珍惜。
月光下,他们的手紧紧相握。掌心里的温度,是岁月最好的见证;耳边的呼吸声,是爱情最动人的旋律。
这一夜,月光很温柔,风很轻,他们的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