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晚，他几乎是沾枕就睡，连睡前习惯的那杯温水都没来得及喝。
“嗯？怎么突然又不去了？”
陈晓兰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不解和些许焦急，“到底为啥啊？刚才听你跟岳亮打电话，我觉得你最近正好有空。等以后跟廖阿姨合同签了，创业一忙起来，可就没时间玩了。我堂哥是挺忙，但他刚从帝都回来，这两天本就该歇着，调整状态。你明天拉他一块儿去，两个人都闲着，多合适！还能顺便让他当你的冰上教练，多完美！”
怎么说着说着又不去了？
她实在搞不懂黄行意在纠结什么。
“可他现在这么累。”
黄行意微微咬了下唇，眉头轻轻蹙起，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低头喃喃道，“我不想占他休息的时间。他需要好好睡一觉，而不是被我拉着去冰场跑来跑去。”
别看他平日里一副无所事事、懒散随性的样子，好像整天不是喝咖啡就是散步，其实私底下，他一直在远程处理各种复杂的事务。
白天要对接海外团队，晚上又要协调国内项目，脑子一刻也没真正停下来过，比普通人加班加点还要累得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黄行意看他累，心里也会跟着揪一下。
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有根细线悄悄缠住了心口，一拉，就疼。
她不想成为让他更疲惫的那个人。
陈晓兰听完，缓缓吹了声口哨，声音清脆而略带调侃，尾音拉得老长。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微微扬起：“哦——明白了，那我也没办法了。”
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又似乎夹杂着一点隐秘的释然。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黄行意身上，眼神有些复杂，像是看穿了什么，又像是在思索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既然你这么担心堂哥，那要不……我跟岳亮一块陪你去？反正人多热闹，路上也安全些。”
黄行意听了这话，睫毛轻轻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像是从鼻尖哼出来的，小声嘀咕着：“可我就是想和陈瑾烨一起去嘛……”
这句话说得极轻，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和藏不住的委屈。
虽然跟岳亮还有陈晓兰一起玩也挺开心的！
一起打闹、说笑、分享零食，气氛从不冷场，大家也都迁就她、照顾她。
她的确很感激有他们这样的朋友。
但是……
那种开心，似乎总隔着一层薄纱。
她心里清楚，真正让她安心的，从来不是热闹本身。
每次出门，只要有陈瑾烨在身边，哪怕他一句话不说，只是安静地走着、听着、陪着，她的心里就特别踏实，仿佛整个世界都稳稳当当的。
可一旦他不在，哪怕周围再喧闹，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角。
兴致也提不起来，连最爱的冰淇淋吃在嘴里都像是淡而无味。
见黄行意轻轻摇着头，沉默地起身，脚步有些迟缓地往自己房间走去，背影显得格外安静。
陈晓兰依旧懒懒地窝在沙发上，手垫在脑后，姿势散漫，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一丝沉思。
他盯着天花板，眼神有些放空，仿佛在数着上面细微的裂纹。
刚才黄行意那句嘀咕，像一粒小石子，无声无息地投入了他心湖的深处，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回想起这些年陈瑾烨的点点滴滴，陈晓兰心里莫名一暖，又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酸涩。
这么些年，陈瑾烨表面上看着清闲，穿着得体，举止从容，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可实际上呢？
他根本是脚不沾地的忙。
传呼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有时候半夜都会被叫醒。
昌平和帝都两头跑，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生意上的决策，全靠他一个人拿主意。
哪怕下面有人替他跑腿、谈合同、送材料，也只能帮他分担些体力活。
真正要扛压力、做判断、背责任的，始终只有他一个。
精神上，他一直绷得紧紧的。
从不敢真正松一口气。
可这些辛苦，没人看得见。
就连方丽红和陈国维，每次见到陈瑾烨取得的成绩，脸上满是吃惊、骄傲，甚至忍不住在亲戚面前炫耀几句，恨不得把“我儿子真有出息”几个字写在脸上。
他们嘴上说着替他不平，愤愤不平地提起赵晓芬和陈长军当年怎么瞧不起他，如何苛待他。
可实际上呢？
谁真正关心过他累不累？
有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有没有在半夜还伏案工作？
有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没有人问过。
也没有人真正在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终于有个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成绩，也不是出于血缘或义务，而是完完全全地，真心实意地心疼他。
那个人，就是黄行意。
她不会大声说出来，也不会刻意表现，可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轻声的“你累了就歇会儿”，都像春风一样，悄无声息地抚平了陈瑾烨心头的褶皱。
陈晓兰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呼吸渐渐平缓。
心里默默祈愿，声音轻得仿佛梦呓：这辈子，我其实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指望飞黄腾达，更不想攀什么权势。
只希望堂哥能过得安稳一些，不再那么累。
只希望他有一天，也能拥有一个真正温暖的家，有个人愿意等他回家，愿意在他疲惫时递一杯热水，愿意听他说说心里的烦忧。
希望眼前的日子，能一直这样平平稳稳地过下去。
没有风波，没有变故，没有突如其来的离别。
阳光照常升起，饭菜依旧温热，笑声依然回荡在客厅。
谁都别变。
第二天一早，陈晓兰蹑手蹑脚地溜进客厅，四处张望了一圈，确认没人注意，才凑到陈瑾烨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堂哥，我跟你说个事啊，可别往外传。”
陈瑾烨正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听见动静抬眼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陈晓兰左右又扫了一眼，确定四周安静，才小声说道：“黄行意……她昨天无意间提到想滑冰，我看她是真挺想去的，就偷偷记下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陈瑾烨的神色，生怕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