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晦坠入护城河时,九百盏照骨灯倏然聚成莲花。玉簟秋的匕首穿透他心脏的刹那,青蛇衔着块墨玉珏钻入河底淤泥——那玉珏三百年前浸过墨无痕的心头血,此刻正滚烫如熔岩。
西域龟兹国的星陨之夜,驼队首领从沙暴里扒出个男婴。婴儿颈后生着梅形胎记,掌心紧攥半截蛇骨,哭嚎声惊散了正在啃食尸骸的秃鹫。
\"天神赐的狼崽子!\"
首领用马奶酒浇在男婴额间,狼群忽然在沙丘后齐嚎。月光下,婴儿瞳孔泛起琥珀色,恰似大漠深处最毒的沙蜥。
十七年后,碎叶城悬赏榜贴出天价红笺。戴着青铜鬼面的杀手勒马立于城楼,弯刀掠过告示的瞬间,守城卫兵的喉管已喷出血泉。
\"夜修罗。\"酒肆老板娘哆嗦着收起金锭,\"这是您要的蛇毒。\"
杀手揭开面具饮尽毒酒,喉结滚动时露出道横贯脖颈的疤——与当年顾砚舟刎颈的刀口分毫不差。
龟兹公主大婚那日,送亲驼队横穿死亡海。杀手伏在炙热的沙丘后,箭矢瞄准花轿珠帘的缝隙。狂风掀开轿帘的刹那,他看见公主腕间缠着串血玉铃铛——每颗铃铛的裂痕,都对应着柳如烟某一世自尽的伤口。
\"这单,不接了。\"
杀手掷碎蛇毒瓶,却被雇主用弯刀抵住脊梁:\"夜修罗,你莫不是忘了狼窟里挨过的三百鞭?\"
子夜,杀手潜入公主帐中。公主正对镜卸下金步摇,铜镜映出他鬼面下的眉眼:\"刺客大人是要取我性命,还是...\"
她突然转身,腕间血铃擦过他颈侧旧疤。剧痛中闪过前世画面:柳如烟悬在祠堂梁上,顾砚舟跪在雪地里嘶吼。
\"你颈后的胎记,\"公主指尖抚过梅痕,\"在等谁的血来浇灌?\"
死亡海刮起百年罕见的黑沙暴。杀手挟着公主跃上疯骆驼,身后追兵被沙墙吞没。公主咬破他手腕啜饮鲜血:\"你可知我为何戴这血铃出嫁?\"
驼峰间绑着的嫁妆箱突然炸开,三十六个铁笼里关着墨家机关兽的残骸。公主解开发髻,乌发间藏着把刻有\"墨\"字的青铜密钥:\"三百年前的灭门债,该清算了。\"
绿洲泉眼下藏着墨家地宫。杀手按动机关兽眼珠时,石壁浮现《天工谱》全卷。公主将血铃按进凹槽,谱文突然渗出血珠:\"墨无痕,你轮回九世等的就是这个?\"
地宫崩塌时,杀手将公主推上逃生密道。她反手甩出乌金链缠住他腰肢:\"墨家机关要活人祭,你欠的债得自己还!\"
流沙吞噬地宫的轰鸣中,杀手与机关兽残骸同坠深渊。公主在沙丘顶端摇响血铃,三十六国商队同时举起墨家旗——旗面绣的正是夜修罗的青铜鬼面。
\"主子,墨无痕的魂...\"
\"扔去喂蛇窟。\"公主碾碎染血的密钥,\"我要的是墨家绝学,不是痴情种。\"
三个月后,于阗国冒出个专杀皇族的哑巴刺客。他剑柄缀着半枚血铃,每次杀人后都在尸身眉心刻梅印。有人看见他在月圆夜跪拜狼群,背脊上三百道鞭痕正拼成西域三十六国的星图。
而龟兹公主的嫁妆箱最底层,静静躺着块浸透蛇毒的青铜鬼面。面具内侧刻着蝇头小楷:\"来世,宁作狼不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