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港,布政司衙门后堂。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堂内压抑的气氛。上好的“云雾灵茶”在白玉杯中早已凉透,无人品尝。东莞府布政司副使刘博超,这位在广南州官场沉浮近百年的老油条,此刻正襟危坐,额角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首那位新来的钦差御史——常文。
常御史端坐主位,深青色的云雁补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癯严肃。他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东莞港近年来的灵矿开采、灵田赋税以及海防修缮的卷宗玉简,眉头微蹙,似乎对某些数据不甚满意。那专注而略带不悦的神情,让侍立在一旁的东莞府布政使刘明远(刘博超的顶头上司)都感到心头惴惴。
“咳…”刘博超干咳一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肥胖的身体艰难地向前倾了倾,脸上挤出更深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谦卑:“御史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莅临我这穷海僻壤,实乃东莞港之幸!下官…下官深知大人公务繁忙,体察民情,推行新政,必是劳心劳力。”他搓着手,眼神闪烁。
常文(常冰文)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看着手中的玉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刘博超心中一紧,暗道这位御史果然不好糊弄。他咬了咬牙,决定祭出杀手锏。他左右飞快地瞥了一眼,确认堂内除了心腹文书并无外人,随即从宽大的袖袍中,极其隐蔽地摸出一枚储物戒指。戒指样式古朴,材质非金非玉,隐隐有灵光内蕴。
“大人,”刘博超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将那枚戒指轻轻推到常文面前的桌案上,“这是…东莞港上下同僚的一点…心意。大人初来乍到,难免有所开销。些许土仪,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日后…也好方便下官等聆听教诲,配合大人推行新政。”
他特意在“土仪”和“方便”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中充满了暗示。这枚戒指里,装着他这些年搜刮的财富中最容易出手、也最“干净”的一部分——整整**四万枚中品灵石**!足以让一个元婴修士眼红心跳,甚至能让化神修士动心!在他看来,这位看起来清贫严肃的元婴期御史,面对如此巨款,绝不可能不动摇!
常文的目光终于从玉简上移开,落在了那枚古朴的储物戒指上。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同古井深潭,没有丝毫波澜,更看不到一丝贪婪或惊讶。他伸出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片落叶般,随意地将戒指拈了起来。
刘博超心中一喜,以为事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然而,下一秒!
常文的手指并未将戒指收起,而是指尖微微用力!
咔嚓!
一声轻响,那枚材质不凡、足以承受化神修士攻击的储物戒指,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他两根手指生生捏碎!
哗啦啦——!
戒指破碎的瞬间,里面的空间阵法崩溃!堆积如山的、散发着浓郁灵光的中品灵石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倾泻而出!晶莹剔透、灵气氤氲的灵石,如同瀑布般砸落在光洁的玉石地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瞬间在堂内堆成了一座闪烁着诱人光芒的小山!
四万枚中品灵石!堆在一起散发的灵压和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后堂!
“嘶——!”侍立的心腹文书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看直了!
布政使刘明远更是脸色剧变,霍然起身,指着刘博超,气得浑身发抖:“刘…刘博超!你…你好大的胆子!”他万万没想到,这刘博超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如此愚蠢地在钦差面前行贿!而且数额如此巨大!
刘博超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如同石化了一般。他看着地上那堆璀璨的灵石山,又看看常文那平静得令人心寒的脸,大脑一片空白,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官服!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常文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刘博超。他身上那股属于文官的清高书卷气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凛冽官威!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的污秽!
“刘副使,”常文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后堂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和滔天的怒意!“本官奉皇命南下,整肃吏治,推行新政,为的是大秦社稷,为的是黎民福祉!你身为朝廷命官,东莞港布政司副使,不思报效君恩,安抚地方,竟敢在本官面前行此龌龊之事,妄图以阿堵之物玷污圣听,蒙蔽天心?!”
他猛地一拍桌案!那张由千年铁木打造的坚硬桌案,竟被他一掌拍得寸寸龟裂,轰然垮塌!木屑纷飞!
“四万中品灵石?!好大的手笔!”常文的声音如同寒冰风暴,席卷整个后堂,“这每一块灵石上,沾染了多少民脂民膏?凝聚了多少东莞港百姓的血汗?!你眼中还有王法吗?!还有这身官袍吗?!”
刘博超被这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大人…大人饶命!下官…下官一时糊涂…是下官猪油蒙了心!求大人开恩!开恩啊!”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开恩?”常文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本官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更容不下你这等国之蛀虫!”
他不再看地上瘫软的刘博超,目光转向脸色惨白、同样惶恐不安的布政使刘明远,以及闻声赶来的衙役官员,厉声道:“布政使刘明远!”
“下…下官在!”刘明远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即刻起,查封东莞府布政司副使刘博超所有府邸、产业!一应人等,不得进出!”常文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调集东莞府神机卫、衙役,由本官亲卫协助,搜查罪证!凡有阻拦者,视为同党,格杀勿论!”
“下官…遵命!”刘明远哪敢怠慢,连忙应下。
“还有,”常文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座灵石山,眼中寒光更甚,“这点‘土仪’,恐怕只是冰山一角。给本官掘地三尺!把他这些年贪墨的每一块灵石,都给本官挖出来!”
命令一下,整个东莞府衙瞬间如同炸开了锅!早已准备就绪的常冰文带来的玄甲亲卫(实为锦衣卫精锐)如同出闸猛虎,配合着心惊胆战又不敢怠慢的东莞府神机卫和衙役,直扑刘博超位于港口最繁华地段的数处豪宅别院!
查封!破门!搜查!
常冰文化身的“常御史”亲自坐镇刘博超的主宅。他并未动手,只是负手立于庭院之中,那清癯的身影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他的亲卫们效率惊人,显然是精于此道。
在刘博超书房夹层、卧室地窖、甚至假山密室中,源源不断的赃物被搜出:
堆积如小山的各品阶灵石!数量远超四万中品灵石,其中竟混杂着**两千余枚光芒璀璨、灵气浓郁到化雾的上品灵石**!
成箱的稀有灵草、灵矿,年份久远,价值连城!
数十件品相极佳的法宝、飞剑,灵光闪烁,显然来历不明!
记载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贿赂、克扣灵矿灵田收成的玉简账册!
甚至还有几份与海盗势力暗中勾结、走私违禁品的密约!
赃物被一箱箱、一车车地抬到刘府门前宽阔的广场上,堆积如山!在正午的阳光下,灵石的光芒几乎晃瞎了围观百姓的眼睛!那两千多枚上品灵石散发的灵压,更是让靠近的普通修士都感到呼吸不畅!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整个东莞港!无数百姓、修士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刘府门前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
“天啊!这么多灵石…全是刘扒皮贪的?”
“四万中品…两千上品?!他…他这是挖了灵脉吗?!”
“看那些灵草!那是百年份的龙血参!还有玄铁精金!都是好东西啊!”
“活该!这狗官!克扣我们码头力夫的灵石工钱时,可曾想过今天?!”
“还有勾结海盗!怪不得这些年港口外海匪这么猖獗!原来有内鬼!”
“苍天有眼啊!这姓刘的终于遭报应了!”
“御史大人青天!真正的青天大老爷啊!”
人群沸腾了!压抑了多年的愤怒、委屈,如同火山般爆发!唾骂声、哭诉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无数臭鸡蛋、烂菜叶如同雨点般砸向被玄铁锁链捆缚、瘫在赃物堆旁面如死灰的刘博超!
常文(常冰文)缓步走出刘府大门,立于高高的台阶之上。他环视着下方群情激愤、密密麻麻的百姓,脸上那属于文官的肃穆威严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悲悯与决然。
他抬起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全场的喧嚣,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力量:
“东莞港的父老乡亲们!本官常文,奉圣命南巡!今日查办贪官刘博超,抄没其贪墨所得,皆是不义之财!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
他指向广场上堆积如山的灵石赃物,朗声道:
“本官在此宣布!此案所抄没之灵石,除部分留作罪证上缴朝廷外,其余,将全部用于东莞港民生!”
“其一,设立‘清淤司’,征召修士与民夫,彻底疏浚港口淤塞航道,保障渔船、商船通行无阻!工钱以灵石结算,日结!”
“其二,扩建‘济世堂’,聘请高明丹师坐诊,以灵药、灵石为资,为东莞港所有身患灵疾、无力医治的贫苦修士与凡人,提供免费救治!”
“其三,整修港口年久失修的‘灵能引航塔’与‘避风符阵’,提升港口防御与航行安全!”
每宣布一条,人群的欢呼声便高涨一分!尤其是那些饱受航道淤塞之苦的渔民、看不起病的贫苦修士和凡人、以及担忧海防安全的商贾,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青天大老爷!”
“常御史万岁!”
“朝廷万岁!陛下万岁!”
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港口,直冲云霄!无数百姓跪倒在地,发自肺腑地叩谢!民心所向,在这一刻凝聚到了顶点!
常文站在高处,沐浴着万民敬仰的目光和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脸上维持着清官应有的肃穆与谦逊。然而,在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底最深处,一丝属于猎手的、极其隐晦的幽光一闪而逝。
民心沸腾,气运汇聚,正是最好的掩护。
刘博超这只“鸡”杀得够响,够亮。
接下来,该是寻找那些隐藏在广南州蛮荒深处、或者就藏在这芸芸众生之中的…真正的“猴”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港口远处那片笼罩在薄雾中的、灵气异常活跃的原始山林,又扫过下方欢呼人群中几个气息略显独特的身影。
狩猎,才刚刚开始。而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民心之火,将成为他最好的探照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