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残剑瘴骨
哀牢山深处,时间仿佛被洪荒遗弃。参天灵木的枝叶早已晶化,扭曲成墨绿色的、布满赤红锈斑的巨型荆棘丛林,在终年不散的灰紫色瘴气中投下鬼魅般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腐殖质和某种永恒不散的焦糊味——那是万年前地火熔炉与灵木汁液焚烧混合的气息。这里是“剑冢秘境”,洪荒铸剑圣地“神工门”覆灭后的坟场。
此刻,粘稠的暗红正从秘境的边缘裂隙,如同活着的毒血般悄然渗透进来。红雾所过之处,晶化的荆棘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迅速爬满蛛网般的赤纹,旋即被雾中无数闪烁金属寒光的“赤线虫”啃噬、分解、融入那不断膨胀的暗红之中。秘境深处,那些沉寂万载、插满残破古剑的巨大兽骨(上古铸剑炉燃料遗骸),也在这污浊的侵蚀下,发出低沉的嗡鸣。
在这片死寂与侵蚀的交界处,一道虚幻的影子在晶化荆棘与兽骨剑冢间茫然飘荡。影子轮廓依稀是个中年男子,身形瘦削,穿着早已褪色成灰白的粗麻短打,腰间挂着一个虚幻的、布满裂纹的黄皮酒葫芦。他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残留着些许微光,那光里没有神智,只有一种凝固的、深入骨髓的专注——那是柴多中,神工门最后一代铸剑师,一缕被万载地火煞气和未竟执念锁在此地的残魂。
他的残念里,没有神工门的覆灭,没有万载的孤寂,只有一个永恒回响的锤音,一个始终无法成型的剑胚虚影。他本能地避开那些被红雾侵蚀的区域,在相对“干净”的兽骨剑冢间徘徊,虚幻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那些冰冷、残缺的剑身,仿佛在寻找着早已不存在的铸锤和炉火。
“铛…铛…铛…” 无声的意念锤音在他残魂深处回荡。
然而,红雾的蔓延无声而迅速。一片浓稠的暗红,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悄无声息地漫过一道低矮的晶化山梁,瞬间吞没了柴多中残魂所在的那片兽骨剑冢!
“滋啦——!”
红雾触及残魂的刹那,如同滚油泼雪!柴多中虚幻的身影剧烈扭曲、波动,发出无声却撕心裂肺的尖啸!那并非肉体的痛苦,而是残存意识被强行撕裂、被污浊怨念和冰冷机械意志入侵的终极折磨!无数细微的赤红金属线虫从红雾中钻出,疯狂啃噬着他的魂体,试图将其分解、同化!
“剑…剑胚…” 残魂最深处那点执念的光芒,在污浊的洪流中疯狂闪烁、挣扎。这挣扎,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反而引来了红雾更深层次的“兴趣”和“塑造”本能!
嗡——!
整个被红雾覆盖的兽骨剑冢区域,猛地一震!地面龟裂!插满古剑的巨大兽骨在红雾的裹挟下,如同被无形巨手拔起、拆解!无数断裂的剑刃、锈蚀的剑柄、巨大的兽骨碎片…被粘稠的暗红裹挟着,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中心那团剧烈扭曲、正被强行“塑形”的柴多中残魂!
“呃…啊…!” 残魂的意念在剧痛中破碎重组。
一根粗壮如梁柱、布满赤红晶纹的猛犸腿骨(兽骨),狠狠刺入残魂虚影的“脊椎”位置!
数把断裂的、缠绕着高压电芒的巨剑残骸(古剑),如同肋骨般强行插入、拼合!
大量晶化的荆棘碎片(秘境灵木)被碾碎、重塑,填充成扭曲的筋肉!
无数闪烁着幽蓝黯晶能量的赤线虫汇聚成粘稠的“血液”和“神经”网络,贯穿其中!
红雾如同最高效、最冷酷的铸匠,以柴多中的残魂为“剑灵”,以兽骨为脊,以古剑为肋,以晶化荆棘为肉,以黯晶虫群为血,以无边的怨念与归墟的混乱为锤!在这哀牢山深处的坟场里,进行着一场亵渎的“重铸”!
痛!撕裂!冰冷!怨毒!还有那被强行唤醒、扭曲放大亿万倍的铸剑执念!无数种极致的负面感受如同熔岩,灌入柴多中早已破碎的残魂意识。他的“身体”在膨胀、在变形、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与骨肉生长声!
最终,当红雾稍稍退开,原地矗立之物,已非人非兽。
那是一尊高达十五米的恐怖造物!主体是那根粗壮狰狞、爬满赤红晶纹的猛犸腿骨脊椎,支撑着扭曲的躯干。躯干上,数把巨大的断裂古剑如同嶙峋的肋骨般斜插而出,剑刃上残留的符文在黯晶能量的侵蚀下闪烁着不祥的电芒。四肢由虬结的晶化荆棘与锈蚀金属板强行拼接而成,末端是巨大的、由数把剑柄融合成的、闪烁着幽蓝黯晶利爪的“手”和“足”。头颅的位置,则是一个由无数把细小残剑碎片和赤红晶簇强行挤压、熔铸成的、布满尖刺的“剑冢”状结构!在那“剑冢”头颅的缝隙深处,两点极其微弱、却燃烧着扭曲疯狂与凝固痛苦的幽绿色魂火,在剧烈地跳动着——那是柴多中残魂最后的烙印。
“剑…成…” 一个沙哑、破碎、混合着金属摩擦与骨骼碰撞的声音,从这头怪物“剑冢”头颅的缝隙中艰难挤出。它缓缓抬起由剑柄利爪构成的手臂,动作僵硬而充满毁灭性的力量感。手臂划过空气,带起一阵腥风,残留的晶化荆棘碎片簌簌掉落。
它似乎想“看”自己的“作品”,但那颗由残剑和晶簇构成的“剑冢”头颅,只能茫然地左右转动,幽绿的魂火扫过这片被红雾侵蚀得面目全非的秘境。万载的剑冢,成了它诞生的熔炉,也成了它扭曲存在的囚笼。
“铛…!” 一声远比残魂意念清晰万倍、如同丧钟般的巨大金属锤音,从它胸膛内(由一块巨大的剑砧残骸构成)猛然炸响!那是被扭曲放大的铸剑执念,化作了实质的毁灭脉冲!
轰!
一道混杂着赤红瘴气、幽蓝黯晶能量、以及无数金属碎片的冲击波,以它为中心轰然扩散!周围数十米内,那些尚未被红雾完全吞噬的晶化荆棘丛和较小的兽骨遗骸,瞬间被震成齑粉,融入翻涌的暗红!
怪物似乎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力量惊动,又或是那“剑成”的执念得到了某种扭曲的满足。它那由无数残剑碎片构成的头颅微微昂起,对着秘境上方翻滚的灰紫色瘴气与渗透的暗红,发出了一声更加悠长、更加凄厉、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咆哮:
“嗷吼——!!!”
咆哮声不再是单纯的生物嘶吼,而是金属的扭曲、骨骼的摩擦、荆棘的断裂、以及亿万怨念的尖啸混合而成的、令人神魂冻结的恐怖乐章!它成了红雾吞噬哀牢山秘境后,诞生的第一头,也是最扭曲的“剑瘴凶物”。柴多中的残魂,神工门最后的铸剑师,终究没能铸成他心中的神剑,反而在红雾的熔炉里,将自己锻造成了一柄插向这末世心脏的、泣血的魔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