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雅间,茶香袅袅升起。玉韶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推给对面坐着的刀疤脸。
此人名唤张英卓,一直在青沙镇和星月城一带两头跑,做些米粮生意。几年前在行商路上为温鹤明所救,加之二人投缘,便一直有联系。
先前在华春堂,玉韶提议将计就计之时,温鹤明便想到了此人——大约十日前,此人写信告知他自己在星月城采买,询问要不要帮忙打探消息。
“张兄,多谢你出手相助,”玉韶又从袖子里取出一只荷包笑道,“区区薄礼,还望张兄不要嫌弃。”
“玉姑娘太客气了,”张英卓一把端起桌面茶盏,一饮而尽,笑道,“喝了这杯茶我就收了玉姑娘的谢礼,至于旁的就不必了。前些年若非温兄出手相助,我早就没了性命。”
“一码归一码。”玉韶硬把荷包塞进了对方手里。
张英卓推辞不得,只得收了,却是浑身不自在,环视四周:“温兄和萧兄呢?怎么出去了这许久也不见回来,莫非是迷路了?”
迷路自然是不会的。玉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而不语。
……
九里巷口有一棵榕树,巨树参天,枝叶如云。树枝和树根扭缠在一起,像是藤蔓编织的帘子挡住了灼热的阳光。
榕树底下,紧贴树干的地方,有一人倚树而立。他带着一只宽边斗笠,斗笠下面垂下一层薄薄的黑纱。不多时,刀疤脸匆匆赶来,二人站的很近,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旁的墙角边,钟家的两个家丁紧贴墙壁,探出头悄悄观察。鬼鬼祟祟,形容猥琐,没察觉到地上早已落下了小半个人影。
“他们在说什么?”
“不行,太远了,听不到啊。”
“你看那个戴着斗笠的人,像不像老爷的堂兄?”
这两人原先就跟在钟启明身边,自然也是见过钟启贤的。
“光看身形是有点儿像,”戴黑头巾的家丁道,“不过还得凑近些看才能确定。”
“卖冰碗嘞——冰雪冷圆子哟——”
正说着话,忽然有个推着冰碗车的老大爷慢吞吞走过,见二人形迹可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对上老大爷的目光,两个家丁对视一眼,计上心来。
其中一个麻子脸上前,拍了拍老大爷的肩膀,笑道:“大爷,给我们俩来一碗冰雪冷圆子。”
老大爷狐疑,小心翼翼问了声:“你们给钱吗?”
“给,当然给,”麻子脸压低声音道,“我们不单给这一份儿的钱。如果您把这车借我们使使,我就再给您一枚中品灵石。”
“当真?”
麻子脸摸出灵石塞进老大爷手里:“比金子还真!”
凉风吹过,卷下树上几片叶子,连带着悠长的吆喝声也一道落在树下二人脚跟前。
“卖冰碗嘞——冰雪冷圆子哟——”
“骨碌碌”地车轮声由远及近。墙角处绕出来一辆蒙着后面被的木推车,后面只有一个蒙着黑头巾的中年男子推着,他走的很慢,似乎很是吃力。
树下二人停止了说话,转过头向他望过来,神色警惕。黑头巾只得向二人赔笑:“二位可要吃冰碗啊?刚做出来的,可凉了……”
“吃什么冰碗,快走快走。”刀疤脸不耐烦挥挥手。
“哎,好嘞。”
木推车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推车刚一停下,厚棉被就给人从里面一把掀开。
麻子脸骂道:“走那么慢,差点儿没让老子在里面闷死。”
“我这不也是想让你仔细些看嘛,”黑头巾帮着把他拉出推车,“怎么样,看清了吗?”
麻子脸大口喘着气儿:“看清了,就是老爷的堂兄。”
一面说,他一面从胸口摸出一把匕首。拔开刀鞘,刀刃寒光闪过,泛起一层诡异的紫光。
麻子脸盯着刀刃看了半晌,心道这事儿可怪不得他们。他们老爷连让管家给他们的刀上都淬了剧毒,看来老爷这堂兄今日不死也得死了。
“哎,别忙别忙。”对面冷不丁伸来一只手,刚巧打到他握着匕首的手上,刀刃险些先在麻子脸面颊上见了血。
麻子脸恶狠狠瞪了同伴一眼。对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指了指榕树底下:“有人来了,好像是……钟娘子?”
只见树底下一个穿着粉衫的女孩子跑过来,和斗笠男子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而后三人离去。
忽而疾风吹拂,那女孩子抬手遮挡,衣袖里头恰好掉出一方水红色丝帕。
瞧着三人走远了,麻子脸忙上前将帕子捡起。帕子上绣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
“你说你恰好要动手的时候钟婉去了?”钟启明捏着帕子仔细看了,神色晦暗。
麻子脸已经回到了钟府,细细将事情回禀。此刻听到钟启明如此问,忙道:“回老爷话,确实如此。但钟娘子不应该在……小的怕坏老爷的事,不敢轻举妄动,就先回来了。”
“你做的很好。”
钟启明把帕子丢到一旁的桌案上,心里七上八下。按理说钟婉确实不该出现,但兴许是那人的计划有什么变动?又或许是……他打算收回之前的承诺?
钟启明眯起眼,手指不断敲打着桌面。若是后者,他既然不仁,就不要怪他不义了。
不过凡事须谨慎,在作出决定之前,他还要最后去确认一次。
“来人,”钟启明高声道,“请夫人过来。”
……
日影西斜,夕阳在窗纸上涂上了一层绚丽的色彩。一直在屋里呆着,玉韶又与张英卓不算投缘,不由得有几分不耐烦。
忽然,“吱呀——”,门开了,张英卓下意识抬头,猛地看到门边站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才上前笑道:“温兄,你这易容法术还真是出神入化,”他左左右右将温鹤明打量了一圈,“还真的是一模一样,连我自己都分别不出来。”
说着又看向旁边站着的粉裙姑娘:“这位是……”
二人解除了法术,连带着旁边的小姑娘也换了个模样。小姑娘不怕生,大大方方上前道:“我叫廖秋双,是钟婉的朋友,”说着又转头望向玉韶,“姐姐,你说钟府的小婉是假冒的,那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别急,我们马上就能找到她了。”玉韶笑着摸了摸廖秋双的麻花辫安慰。
她要让钟启明亲自带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