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被小皇帝这石破天惊般的一拳,打得是晕头转向,一时之间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礼部侍郎李清泽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出班道:“敢问陛下,如何在抛开事实的情况下,讨论其他呢?”
李清泽的话仿佛一下子打开了宣泄口一般,群臣纷纷出班,指责小皇帝这句话的荒谬。
“不错,如果连事实都不顾了,又何来公平公正可言?”
“事实就是,北方籍的举子不如南方举子,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
“徐尚书行得端,走得正,他又何错之有呢?子曰……”
小皇帝偷偷地和陈俊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
他们昨天商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群臣的反应。
这些文官,开口闭口子曰诗云,句句引经据典、抑扬顿挫,可说了这么多,就没有一句有用的。
陈俊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给小皇帝出的主意就是——当事实有利就强调事实,当规则有利就强调规则。
如果事实和规则都不利的话,那就把水搅浑!
小皇帝昨夜几乎一夜未睡,也是一直在打着腹稿,如今面对文武百官的诘问,他是早就胸有成竹。
“众爱卿莫慌,朕以为,徐尚书在这件事上,还是有着一定责任的。北方经历多年战乱,民生凋敝,文教不如南方,这也是事实。可他徐权为何不从大局着手,录取一定数量的北方籍举子,以此来鼓励他们呢?”
“如今,北方举子无一人录取,可能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那就是北人有可能与朝廷从此离心离德,也使得朝廷这二十年来的教化有可能毁于一旦呀。”
“徐尚书,你说呢?”
一位身穿二品御赐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沉声道:“回陛下,老臣无话可说。如陛下不相信臣,可命三法司彻查,如臣有贪污过一两银子,陛下尽可取走臣这颗头颅。”
这老者正是礼部尚书徐权,这老头一生清廉,治学严谨,深受许多学子的爱戴。
之所以小皇帝最终选定了他,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老头是一位君子。
谁让好人就应该被枪指着呢?
为了大局,为了朝政的平衡,也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小皇帝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只有先委屈徐尚书几日了。来人,将徐权押入天牢,刑部尚书陆明何在?”
“臣陆明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彻查到底。”
“臣,遵旨!”
这陆明是六部之中,唯一的一位北方籍尚书。
小皇帝选择了他,也等于是给群臣亮出了一个信号——朕这一次,就要把这个案子办成一桩铁案。
汪宏和其他几位阁臣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小皇帝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时他不是最讲脸面的吗?
以前每件事都要先考虑会不会受到群臣的诘问,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
可今日,小皇帝却以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将一位尚书下狱。
而且还故意派了北方籍的臣子来审理此案。
汪宏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他们这些人,之前能把持架空小皇帝,就是欺负他面皮薄,一套大道理下来,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如今,小皇帝如果不要脸了,那他们该怎么办?
不行,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汪宏连忙再次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且慢,臣有话说。”
“哦?汪大学士有何话说,朕洗耳恭听。”
“臣以为,以如此荒唐的理由将徐大人下狱,实在令百官无法接受。如若陛下不信,可以看一下群臣的反应。”
“哦?是这样吗?”小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下面,“谁认为,朕的举动不妥,尽可以站出来。放心,朕这个人一向开明的。”
“臣以为不妥。”
“臣同样以为不妥。”
很快,站出来二十多个大臣,一起反对小皇帝此举。
这二十多人都是南方人,其中多为江西人,剩余的几个也是来自湖广。
他们都已经看出来,小皇帝这是铁了心的要动他们的蛋糕。
如果不反抗的话,那以后岂不是会被那些北方蛮子骑在头上?
汪宏本以为这样会吓到小皇帝,起码也能让他心生畏惧——毕竟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做了,熟练得很。
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小皇帝非但没有惧怕,反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些大臣。
“还有吗?”
小皇帝问道。
“陛下,此乃朝堂之上,请陛下勿要做出有辱朝廷威严之事。否则的话……”
说实话,被这么多大臣一同反对,而且大多还是三品、四品的高官,小皇帝心中也是惴惴的。
不过他知道,现在的他是绝不能退缩的。
毕竟昨日陈俊已经给他分析过——这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底。
否则的话,只会把南方、北方的臣子一同得罪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还是只得罪一方的比较好。
“否则怎么样?”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难道史书会将朕写成桀纣一般的昏君?”
汪宏低头不语,可他这个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吏部尚书李栋这时候开口道:“陛下,这许多臣子都以为陛下此举不妥。难道陛下一定要一意孤行不成。臣以为,陛下莫要自误呀。”
“臣等请陛下三思,莫要自误!”
小皇帝垂下眼帘,脸上带了悲戚之色:“朕自登基以来,虽不敢说是一位明君,可也是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懈怠。”
“没想到的是,诸位爱卿却如此反对朕,这朕是让朕心灰意冷啊。”
汪宏冷笑道:“陛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可是圣人之言。”
“汪大学士,请慎言。”陆明再也看不过去了,出声说道,“你这是对皇上不敬。”
“陆尚书,你何出此言呀?此话乃圣人之言,难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你这分明是狡辩,巧言令色罢了。”
“哼,你以为我等不明白你的小心思吗?”
很快,文武百官分成了两派,北方臣子一派,南方臣子一派,他们就在这朝堂之上,争得是不可开交。
甚至眼看着都有要动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