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听见那声音是从骨头里冒出来的。
她没动，手指慢慢压住小腿上的黑丝。那圈织物还在往上滑，已经到了膝盖下方，触感像一层温热的布，不再是先前那种烧铁皮的感觉。
“你听到了吗？”她问。
花自谦正用点妆笔在掌心画符，听到这话笔尖一顿。他抬头看她：“什么？”
“声音。”她说，“不是耳朵听到的，是身体里长出来的。”
青鸾靠坐在一块完整石板上，手扶着玉笛。她摇头：“我耳朵还是嗡的，别的听不清。”
少女没说话，把手贴在地上，停了五秒，收回。
“地脉频率变了。”她说，“比刚才快了一点。”
花自谦收起点妆笔，走到苏曼曼身边蹲下：“你腿上的东西……是不是和这有关？”
苏曼曼撩起裤管看了一眼：“它在动，而且每次动之前，我都会觉得体内有东西在走。”
“试试画那个符。”他说。
苏曼曼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小段备用的织女神丝。她咬破指尖，在丝线上一笔一笔描出之前在石板上看到的符号。动作很慢，每画完一划就停一下，像是怕引出什么反应。
最后一笔落下。
丝线突然亮了一下，颜色偏暗红，不像光，倒像是被点燃的血迹。
她抬手一抖，丝线悬空浮起，绕着手腕转了半圈，落回掌心。
“变重了。”她说。
花自谦伸手接过，用力一扯。丝线没断，他的指节反而发麻。
“强度提升了。”他说，“而且带劲。”
青鸾勉强站起身，走过来看了一眼：“你们记得我包里的《幽冥录》吗？”
花自谦点头：“你说那本残卷？”
“翻到第十七页。”她从背包里抽出一本破旧册子，封面字迹模糊，“上面有类似的纹路。”
苏曼曼接过翻开，找到对应页面。纸上画着几个扭曲的符号，边缘标注着小字：蚀灵篆，引地气，避反噬，需以因果体为引。
“因果体？”她念出来。
“就是和这个世界有牵连的人。”青鸾说，“比如三世轮回没断干净的。”
花自谦看了眼苏曼曼的小腿：“所以她的黑丝不只是封印，还是接入点？”
“应该是。”青鸾指着书页一角，“你看这里写着——‘丝为桥，血为钥，骨鸣者得通’。”
苏曼曼低头看自己还在微微震动的腿：“所以刚才的声音，是它在回应？”
“可能。”花自谦说，“你再试一次，这次把符画在另一根丝上。”
苏曼曼照做。这次她用了更细的一段神丝，画完后轻轻甩出。丝线飞出去三米，撞上一道裂缝边缘，竟然没有断裂，而是像藤蔓一样缠了上去。
“它能附着了。”她说。
花自谦走过去检查，发现丝线与石缝接触的地方泛着极淡的红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同化了。
“不只是强化。”他说，“它在学这个世界的规则。”
少女走过来，伸手碰了下那根丝线。指尖刚触到，整个人晃了一下。
“它认你。”她说。
“谁？”青鸾问。
“她。”少女看着苏曼曼，“那根线知道你是谁。”
苏曼曼没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有血迹。她忽然想到什么，蹲下身，在一块完整的石板上画下一个完整的符文图案。
一笔落下，石板表面闪了一下，接着，周围的几道细裂纹开始缓缓闭合，持续了大约两秒，然后停下。
“它能修复？”花自谦问。
“不完全是。”她说，“更像是暂时压住了。”
“够用了。”花自谦说，“至少我们知道怎么活下来了。”
青鸾翻着书页，忽然停住：“这里还有一句——‘蚀灵篆聚于魂蚀之地，三声骨鸣开一线门’。”
“什么意思？”苏曼曼问。
“你刚才听到三声？”花自谦问她。
苏曼曼回想了一下：“不止三声，但前三个最清楚。”
“那就是提示。”花自谦说，“前面有门，或者出口。”
“但也可能是陷阱。”青鸾说，“这种地方不会白白给你线索。”
“可我们现在没得选。”苏曼曼站起来，“黑丝在动，说明它想让我们去某个地方。与其等它自己拉我们走，不如主动跟。”
花自谦看着她：“你不怕它把你带到更危险的地方？”
“我已经在最危险的地方了。”她说，“而且它现在不是在拉我，是在引导。”
她抬起腿，让两人看清黑丝的位置：“它停在这儿不动了，方向对着东北。”
少女也转身面向那个方向，把手贴地三秒。
“那边有稳定波动。”她说，“不是自然形成的。”
“那就往那边走。”花自谦说，“但不能空手去。我们需要更多符文。”
“怎么找？”青鸾问。
“复制。”他说，“刚才她画出了一个，说明可以人为制造。只要多收集样本，就能批量用。”
苏曼曼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记录刚才画的符文结构。她一边写一边说：“我可以试着把不同版本画出来，看哪个反应最强。”
“我帮你验证。”花自谦说，“用点妆笔能测能量流向。”
青鸾把《幽冥录》塞回包里：“我记下书里的对照表，万一遇到新符号能快速识别。”
少女站起身：“我继续探路。地面情况有变化我会提前说。”
四人原地休整片刻。花自谦撕了块衣角，裹住右臂上还没消的血线。苏曼曼处理好笔记，把织女神丝分装进密封袋。
临出发前，苏曼曼又低头看了眼黑丝。
它安静了，但温度还在，贴着皮肤，像一层活着的皮。
“准备好了？”花自谦问。
她点头：“走吧。”
一行人重新启程，少女在前，苏曼曼居中，花自谦断后。他们沿着裂纹较少的区域前进，避开那些明显在蠕动的地缝。
走了约二十分钟，苏曼曼忽然停下。
她弯腰，指着石板上一道浅痕：“这里有东西。”
其他人围上来。那是一道不起眼的划痕，形状歪斜，但能看出是个符文轮廓。
“不是自然磨损。”花自谦用手摸了摸，“是刻的。”
苏曼曼掏出笔，在本子上临摹下来。画完最后一笔，她指尖一热，本子上的图案亮了一下。
“有效。”她说。
花自谦立刻从乾坤袖里取出一段蜀锦，铺在地上。苏曼曼把刚记录的符文复制到布料上，然后滴了一滴血。
布料边缘泛起红光，持续了五秒，然后熄灭。
“储存成功。”他说。
“两个了。”她收起本子，“接下来，多找几个。”
他们继续向前。天空仍是紫色，裂缝依旧蔓延，但气氛不一样了。
之前是盲目求生，现在有了方向。
苏曼曼走在中间，时不时低头看腿上的黑丝。它没有再移动，但每当靠近地面有刻痕的地方，就会微微发烫。
她知道，它在提醒她。
前方三十里，东北方向。
那里有门。
也有答案。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左脚踩下的瞬间，整块石板突然下沉半寸。
咔。
一声轻响。
她立刻抬脚，但已经晚了。
石板裂开一道口子，里面伸出一条由黑灰岩浆凝成的手臂，直抓她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