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的房间内。
萧尘静静地躺在床上,染血脏乱的衣服被换掉了,他神色平和,像是陷入一个很长的梦境。
萧雪萤端着一碗腾着热气的汤坐在床头,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后给萧尘慢慢喂下去,时不时拿手帕擦拭他嘴角的汤渍。
“嗷!呜嗷!”
蜷缩在床角的怨虎幼崽抬起头,发出一声轻叫。经过萧雪萤细心的照料,它现在身体圆溜溜的,像是一只被过度宠溺的大猫,每一根毛发都油亮有光泽。
“团子没事的,哥哥他会醒过来的。”萧雪萤轻轻抚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它,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吱呀。”
房门被推开,萧劫带着鹿椿走进来,“他还没醒吗?”鹿椿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尘,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问道。姬荣瑶信守承诺,凡是从这次大劫活下来的学员都能参加五大学府的考核,眼下还有四日就到该出发的时间了,萧尘如果还不醒来就要错过了。
“没有。”
萧劫摇头,叹了口气道,姬荣瑶、林夕、林夜和沧澜书院的导师能都看看过了,但都看不出有太大的问题,一直认为是萧尘爆发血狱之咒的后遗症,什么时候能醒来全靠他自己。
这几天,鹿椿每天都来,一来就是待上一天,大半的时间都呆在萧尘的房间里和他聊这几日外面发生的事情和大伙的状况,剩下的时间陪萧雪萤打闹。
“我来吧。”
鹿椿从雪萤手里接过汤碗,“鹿姐姐你也不要着急,哥哥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雪萤说道,鹿椿轻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萧雪萤抱着团子,跟着萧劫出去了。鹿椿捧着汤碗坐在床边,眸子中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然后慢慢开口,把自己今天了解到的事情讲给萧尘听。
萧尘只感觉自己的头昏沉,向下坠去,朦朦胧胧中像是听见周围有水流拍击木板的声音和稀疏的交谈声。
“??我这是被人贩子拖去卖了?”
脑子里刚产生这个念头,身体已经有反应了,萧尘迫切地想要睁开眼睛坐起来,却感觉四肢动弹不得像是被束缚住了,眼睛也好像被蒙上了。
“我嘞个?我这是被捆起来装麻袋了拿去卖了??”萧尘急了,开始挣扎,试着去踹“麻袋”。
“咚!咚!咚!”
“别急,深呼吸,慢慢来。”正当萧尘吐槽这个“破麻袋”怎么这么结实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随之是一件触感冰凉柔软的东西抚在他的眼睛上。
“废话!你都快把我卖了。你当然不急了!”萧尘要被气笑了,张嘴就要。“嘶!”一道压抑着痛楚的低声传出。
“女的?”萧尘一愣,然后咬的更卖力了。好好一个女生不学好的学那些败类当人贩子,拐卖的还是自己这种内心清纯的男孩子,今天我就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育教育你!
萧尘突然感觉那种束缚感不见了,他一下子弹起来,然后呆住了。并没有麻袋,也没有预想中的一群人贩子,有的只有一艘非常简易的木舟,和坐在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少女。
少女看上去比萧尘小一点,瓜子脸,灰白色的长发梳成双马尾,发尾打着旋,发丝间有一对小小的,宛如恶魔角的发饰,耳朵上挂着一对黑色星星耳坠,她不施粉黛,睫毛很密,皮肤很白,灰白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清冷孤高之意。
少女身披黑色吊带露肩纱裙,白皙的脖子上绑着一条黑色蕾丝项圈,胸口的位置有一只红色的竖眼,两侧黑色的条纹同样形如漆黑的恶魔之角,衣袖很短,只有一小节,裙摆两侧分别有一片作为装饰用的薄薄战甲。袜子过膝,一只黑色一只白色,往上是一截雪白的肉感肌肤,往下则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而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有点点水渍,还有一个浅浅的脑袋轮廓。显然,萧尘生在福中不知福,枕在那里睡了很久。
他有些尴尬,心虚地瞟了一眼少女洁白的右手,手掌外侧有一圈清晰的咬痕,还带着点点血迹。
“清醒了?”女孩淡淡地看着萧尘,嘴角似若有若无地像上勾起一个弧度,随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说道:“坐吧,别傻站着。”
“还是说,你想在我腿上再躺一会儿?”
萧尘连连摆手,开什么玩笑他是这种人?虽然确实很舒服但是自己还是要点脸的!他站在原地对女孩拱了拱手,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萧尘环顾四周,昏暗的天空、血色的河流、孤零零的木舟、白发少女,和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自己,萧尘实在联想不出什么美好的画面。
“碰!”
水浪拍击在木舟上,水面下像是有东西撞上来了,木舟剧烈摇晃,随着水浪起伏,水面下的东西一下又一下地撞击船身,像是要把木舟掀翻!“唰”一道通体漆黑,只有两根指头长,缠绕着浓郁血色煞气的鱼窜出来,尾巴如刀刃般斩下来。
萧尘怔住了,不是因为鱼的大小和力道严重不符,而是这尾鱼与其说是鱼,倒不如说是一副涂鸦!
一只白皙的手掌突然出现在萧尘身边,一把抓住鱼身。那是一位灰白头发少女,长相与白发少女相似,但与后者散发出的清冷孤傲不同,她看上去非常古灵精怪,双马尾,头上带着一对暗红色翅膀的发饰,眸子是少见的鲜红色,露出一对小虎牙,上身穿着与白发少女类一致,下身则是过膝的破洞黑丝以及黑色战靴,让萧尘各位在意的是,她身后有一条恶魔尾巴。
少女就像一直站在萧尘身边但没有被察觉一样。
她非常娴熟地用食指中指捏着鱼的中段,张嘴就往里送。“嘎吱嘎吱。”她皱着眉头咀嚼,好像非常不满意它的味道,暗黑色的“血液”溅出,落在少女雪白的肌肤上,就像一点墨汁落白纸上晕开了。
“你要吃吗?”
她注意到萧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把手中还剩一半的鱼递过去,萧尘摇头,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能吃的吧?少女撇了撇嘴,继续啃食。
“你们到底是谁,这又是哪里?”萧尘发问,他有些焦急,这关乎自己能不能回去。
“我是露奈,她是我的妹妹露薇,我们是灾灵,这里是涤律的内部空间。”白发少女淡淡地说道。
“灾灵?涤律?”萧尘满头的问号。
“涤律是你的灾器的名字,我们是它诞生的灵体,简单地说你可以把我们归纳为器灵,你是我们这一任的主人。”名为露薇的灰白发少女迅速吃完,抹了一把嘴巴说道,她摊开手掌,一道弯刃浮现而出。
正是萧尘血狱状态下催动的月轮的一半。
“这一任的主人?不是说灾器是血狱之咒的专属兵器么?”萧尘有些没带脑子地问道。
“是的,但并不代表每诞生一个血狱之咒就会诞生一件灾器。像我们这样的灾器,据我所知一共有三十六件,当世界上有身怀血狱之咒的人出现,我们当中没有认主的就会随机降临在他身上。当主人死亡后,我们会重新随机任别的怀有血狱之咒的人为主。”白发少女鹿奈语气平静地解释道,至于她们是被谁创造的,如何诞生的,鹿奈就不知道了。从她产生意识的那一刻,侍奉身怀血狱之咒的人这条指令就已经存在了。
“那为什么我之前一直没有感受到你们的存在?”
“因为你的血狱之咒并非是先天的,而是后天被人为种下的,所以与我们的联系并没有那么紧密,只有当你多次完全被血狱之咒侵蚀后,我们才和你绑定了联系。”
鹿薇边说边绕着萧尘转了一圈,伸手在他身上戳了戳,随后更是凑近耸动着小翘鼻闻了闻。
“你好弱,你目前应该是我历任主人里最弱的一个。”露薇皱了皱小鼻子,非常干脆地在萧尘的心灵上补了一刀。
萧尘尴尬地笑了笑,这下他明白了,因为血狱之咒,自己从小就一直比较克制,算上和牧烨交手也才第三次完全让血狱掌控身体,也难怪之前一直感受不到。
“等下,如果你们与血狱之咒的关系这么密切,下次我想催动涤律不会还得让血狱掌控我的身体吧?”萧尘突然想到一个很糟糕的可能,凡是能诞生出器灵的灵器,都是需要的主人花费无数日夜细心温养的,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桩强大的底牌,最简单的好处就是它可以脱离主人自行战斗,甚至是修炼!
左云青曾经说过,有人自己不出手,仅靠孕育出器灵的兵器就斩杀了一众敌手之后潇洒离去。
但如果和血狱之咒强行绑定,那对萧尘而言,手中的这张底牌很可能会先一步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不用,你把涤律视为正常的灵器使用就好,但是也别把我们想象的特别强大,我们的实力上限是与你的修为挂钩的。”露奈一眼看出了萧尘的心中所想,说道。
萧尘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打白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所以努力修炼吧少年。不过眼下你要做的是,别成为它们当中的一员。”鹿薇老气横秋地敲了萧尘的额头一下,指了指不远处的水面,扬了扬下巴道。
萧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瞳孔猛地一缩。原本空荡荡的水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道漆黑的身影,他们的身体像是幼童拿着炭块随手涂鸦出来的。它们静静地站在水面上,白色的眼窝无声地盯着木舟。
“这些是什么东西?”
“他们啊…都是我们之前的主人,或者说,未来的你。”露薇微微一笑,附在萧尘耳边悄声道,犹如恶魔的低语。